三、苦闷,求索,斗争
⑥瞿重华口述、韩斌生整理:《回忆秋白叔父在北京的情况》。常州教师进修学院编:《瞿秋白研究资料》第39页。
瞿秋白入俄文专修馆不久,瞿纯白家迁居东城根东观音寺草厂胡同南口路西第一个门。这是一个十分僻静的小院。不久,云白、垚白来京,瞿纯白特地在后院东屋为秋白兄弟们安排一间居室,放置了书桌、书架。瞿秋白自住一室,两个兄弟住一室,中间有堂屋相通。瞿纯白收入本不厚,增加了几个青年人吃饭,生活是清苦的。李子宽说:“我去时,偶和瞿秋白同饭,常以白萝卜和干贝一两小块或虾米少许就煤球炉上狂煮,以汤佐餐,取其味隽,不需要更加佐料,亦不求量也。”①待客饭尚如此粗淡,平日饮食之寒俭便可想而知了。冬天的北京,朔风怒号,天寒地冻,富人轻裘裹身,尚畏寒冷。瞿秋白在北京的第一个冬天,只有夹衣蔽体。后来他在上海曾对羊牧之说:“我到北京的第一个冬天,只穿着夹袄。”
“如何能过?”“现在回想,也不知道怎样过来的,终于过来了。”②——
①李子宽:《追忆学生时期之瞿秋白张太雷两先烈》。
②据羊牧之回忆。
苦闷与彷徨
北京是北洋军阀统治的巢穴,袁世凯死后,各派军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在反复的角逐中,日本帝国主义卵翼下的段祺瑞皖系军阀一度获胜,在五四运动发生的前两年间,中国几乎完全成为皖系军阀的天下。段政权对外丧权辱国,对内横征暴敛,北京城里的新贵们欺侮和压地平民百姓之残酷,比起前清的酷吏们绝不逊色。
在绝顶黑暗的社会,置身于穷困清苦、寄人篱下的生活,饱尝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辛酸,这一切都催促着瞿秋白心灵的早熟。他憎恶这个社会的虚伪和丑恶,这个社会使他变得过早的敏感和清醒。但是,他最初的反抗,却往往表现为冷漠和避世;他试图解释人生,却找不到先进的思想武器,而只能借助于经学、佛学这类传统而陈旧的思想资料。这反映出他不满现状可又找不到出路的苦闷和彷徨。他这时的苦闷和彷徨达于顶点。人生的道路究竟在哪里呢?他后来严肃地总结了这一时期的思想说:
从入北京到五四运动之前,共三年,是我最枯寂的生涯。友朋的交际可以说绝对的断绝。北京城里新官僚“民国”的生活使我受一重大的痛苦激刺。厌世观的哲学思想随着我这三年研究哲学的程度而增高。然而这“厌世观”已经和我以前的“避世观”不相同。渐渐的心灵现象起了变化。因研究国故感受兴趣,而有就今文学再生而为整理国故的志向;因研究佛学试解人生问题,而有就菩萨行而为佛教人间化的愿心。这虽是大吉不惭的空愿,然而却足以说明我当时孤独生活中的“二元的人生观”。一部分的生活经营我“世间的”责任,为自立生计的预备;一部分的生活努力于“出世间”的功德,做以文化救中国的功夫。我的进俄文专修馆,而同时为哲学研究不辍,一天工作十一小时以上的刻苦生涯,就是这种人生观的表现。①——
①《瞿秋白文集》文学编第1卷,第24—2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
瞿秋白思想所受的影响是庞杂的,多方面的。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清末以来流行的各种学术思想和社会思潮,对他都有影响。从今文经学到佛学,从改良主义到实验主义,从整理国故到文化救国,都溶入了这个青年学子的正在形成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中。
清末今文经学派,就其学统而言,是汉代公羊学派,主要依据《春秋公羊传》及董仲舒、何休的著作;就其中心思想说,是讲求孔子的微言大义,据乱、小康、大同之类。瞿秋白中学时代嗜读康门大弟子梁启超的著作,希望今文经学再生,说明他的思想深受这种革旧布新,去恶改良思潮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