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负却当年鸾锦书
,荣华富贵何曾能入你的眼里?你若非要以此话来压低自己,岂非连我对你的情意也一并压低了?我玄清真心爱护的女子,岂会是这样的人?!”
我狠下心肠,强迫自己逼出一个骄奢而不屑的笑意,“那么,王爷,你当真是看错人了。甄嬛也是凡夫俗子,她想要活,想要活得好,想要身边的人活得好,不愿再被人践踏到底。”
良久,他怅然叹息,微抬的眼眸似在仰望遥远处星光闪烁的天际。他的神色有些凄惘的迷醉,低低道:“那一日我初见你,你在泉边浣足。那样光亮华美,幽静如庭院深深里盛放的樱花,又嫣媚如小小的白狐。”
我垂下双眸,足上锦绣双色芙蓉的鞋子被露水濡湿,玷了金丝线绣出的重瓣莲花,在月光下闪烁着璀璨的金。双足已不再着芒鞋,连一丝金线都能提醒我今时今日的束缚,我再不是无人过问的废妃,再不是凌云峰独自自在的甄嬛。我掐着手心,冷然道:“也许今日心狠手辣的甄嬛早不是你当日心中那只小小白狐。”我凄涩一笑,缓缓抬头看着他,“其实你说得也不错,我何尝不是狡诡如狐?”
他握住我手腕的十指似僵住了的石雕,一动也不动。夜风吹落大蓬洁白的荼蘼花,落在长河里只泛起一点白影,便随着流水淙淙而去。他的声音有些空洞,像这山间空茫而静寂的夜,“那日我的船在腾沙江沉没,江水那么急,所有的人都被水冲走了。若非我自幼懂得一点水性,只怕也要沉尸腾沙江。我好容易游上岸边,却早已精疲力竭,被埋伏在周遭的赫赫细作制伏。为了我怕我反抗,他们一路迫我服下十香软筋散,从滇南带往赫赫。”他看我一眼,“那日你我在辉山遇见的那名男子,你可晓得是什么人?”
我凝神思索,“看他衣饰气度,必然是赫赫国中极有威望之人……”骤然心下一动,忙看玄清道:“莫不是……”
“不错!他正是赫赫的汗王摩格。早在辉山之日,他已揣测我是朝中要人,又恰逢皇兄派我远赴滇南,正好落入他囊中,中他暗算。”玄清暗暗咬牙,长眉紧蹙,“他既知我身份,挟我入赫赫,意欲以我亲王身份要挟皇兄,控势滇南。”
我想也不想,脱口道:“皇上不会答允的。”
玄清的眸中有暗沉的辉色,流转如星波皓皓,“他自然不会答允。在他眼中,一个兄弟如何及得上大好河山,何况……那兄弟又是我。”
我的叹息被河水的波縠温柔吞没,“多年前皇位之争——只怕赫赫真杀了你,反而了却他心头一块大石。”
他颔首,“赫赫既知我身份来历,我自然成了他们眼中的鸡肋,更不必费神再知会皇兄已挟持了我。大约他们也只等着来日两军相见,把我当作阵前人质,赚得多少便宜算多少罢了。我被扣在赫赫,那一日趁人不防抢了匹马出来,日夜奔逐到上京边界才得平安。”他苦笑,“彼时国中人人都以为我已死在滇南,上京守卫竟以为我是魂魄归来。我怕你等的伤心,日夜兼程回京,本待见过皇兄便来见你,谁知回京之日皇兄大喜之余托给我的第一要事便是至甘露寺为他迎接一位新宠。”他的神色间尽是焦灰色的苦楚,“更不知皇兄的新宠便是你。”
我怆然不已,然而这怆然之中更是对世事的怨与悲。然而我能怨谁,人如掌心棋子,往往是身不由己,却不得不孤身向前。
我望住他,数月的悲辛只化作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绵湿衣衫。
他的手掌有残余的温度,有薄薄的茧,为我拭去腮边的冷泪。那是一双能执笔也能握剑的手,如果不是摩格卑鄙到用十香软筋散制住他,或许他早早回到我身边,再无这么多的辛酸起伏。然而……“如果”和“或许”是多么温暖慈悲的字眼,若真有那么多假设,人世岂非尽如人意了。
他的语气里有温柔的唏嘘,“你还肯为我落泪,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