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春日凉
便让他们一齐去内务府领了。”她笑一笑:“比不得妹妹处家大业大,人人都上赶着去。连内务府主事的姜公公都亲自上门去送奴才们的衣裳。”
我脸上有些讪讪的下不来,道:“我晓得姐姐不是在意皇上的宠幸。那么姐姐这样说我,是为了华妃复位一事么?”我道:“我也不得已,谁愿意捧着杀了自己孩子的仇敌上位,也请姐姐为我想一想,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何必走这一招——姐姐不能容忍的,妹妹身受之苦并不亚于姐姐,难道可以容忍么?”
眉庄颇有触动,黑幽幽的眸子中攒起清亮的光束,看着我道:“那是为了什么?”
我一时语塞,这其中的缘故,我可以告诉她么?事涉前朝政事,玄凌若知我泄露,当要如何?而眉庄明白情由始末,真能熬到那一天么?若她立时三刻性子上来,谁又拦得住?而被华妃知道他复位的缘由以及小产、不育一事的根底,她能不恨玄凌么,以她的火爆性子,只怕慕容一族与玄凌翻脸的日子即刻就要到来。
我思索沉吟,瞻前顾后,到底也不敢全说了出来,只说:“姐姐三思。若今日不复慕容世兰华妃之位,只怕将来形势有变,她又居夫人之位也未可知。纵使姐姐今日得太后欢心,恐来日还是无力阻挡。”
眉庄不解,神气便有些不耐烦,冷冷道:“她今日是华妃,明日成夫人岂非更加简单。”我欲再说,她却摆一摆手,阻了我的话,道:“好了好了。你总是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不明白。话不投机半句多了。”她顿一顿,神情犀利而冰冷,疑心道:“莫不是你见汝南王和慕容一族势强,才要以华妃去讨好他们?”
我听到此处,满心满肺说不出的委屈难过,唤道:“姐姐——你眼中的嬛儿就是这般不堪么?她并没有忘了当日是怎样失去腹中孩子的!”
眉庄眼角颇有不忍之态,欲伸手握住我手抚慰,犹疑片刻,终究还是没有伸出手来。
她眼神有些许的游离,轻轻道:“嬛儿。从小我们就在一处,我知道自己才不如你、貌也有距,便立意修德博一个温婉贤良。你攻舞艺,我便着琴技,从来也不逊色于你的。后来一起入宫,你总和我相互扶持,即便皇上现在不宠爱我了,我也不曾嫉恨你半分。”她忽然凝神望着我,嘴角溢上一缕淡薄的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我看着你,总觉得我和你差了许多。你有皇上的宠爱,有温太医的爱慕,有嫂嫂可以常进宫来看你,你的哥哥也在皇上跟前得脸。样样皆是得意的了。”她的声音愈发轻微,仿若风声呜呜,“可是我,却是什么也没有的。”
她这样说,顷刻间,我与她,皆是无言了。
身前的老梨树开了满满香花,不负春光怡然而在,仿佛凝了一树的冰雪皎玉。远远望去,似白色轻雾笼于半空之中。春光那样好,天色明净,日色如金,花事繁盛。生生燕语明如翦,婉转滴沥的流莺飞起时惊动了天际下流转的晴丝袅袅,如斯韶光亦被看得轻贱了。
而眉庄,她是那样的寂寞。音容笑貌,到每一根发丝、每一个眼神,无一不是寂寞而寥落的。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与我坐得那样近,依稀是小时候,她和我并头坐着,一起叠了纸船玩。那时的水真明净,跟天是一样的颜色,眉庄攥了我的手,小心翼翼一同把纸船放下水,她道:“乳娘说了,这船放水里漂得远,以后就嫁得远,漂得近,便嫁得近。”
我咯咯笑,伸了手指刮她的脸,“眉姐姐不羞,就想着嫁人啦。”
她不羞也不恼,只说:“嬛儿,咱们的船要放得一样远,以后便嫁去一处,最好是兄弟俩,咱们就可以和现在一样天天在一起了。”
我也认真起来,认真了半日,忽然笑:“做什么要嫁给别人兄弟,眉姐姐嫁来我家做我嫂嫂不就好了。”
眉庄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