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杯啤酒下去,满脸绯红,说是酒精过敏。大家不好劝酒,喝的很难尽兴。在洗手间,龙悦逮住古雪儿说:“怪不得男人出去玩,都不怎么爱带老婆,我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古雪儿道:“你今天是特殊情况,不过,我替你感觉累。”龙悦笑道:“不累,找一个忠心耿耿的男人不易。”古雪儿泼冷水,“你别太天真,等你的小男人长大,劣根性也就暴露出来,除非你一直把他捂在怀里,不见阳光。”龙悦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古雪儿笑笑,对镜洗手,梳头,又说:“美好的愿望而已。”她知道龙悦是理想主义者,一旦聊得投缘,就觉得这个男人是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东西,是奇迹,不轰轰烈烈的跟他爱一场,对不起上帝的苦心安排。
饭毕,驱车五分钟,到酒店开房休息。房开两间,兵分两路,龙悦和她青春羞涩,忠心耿耿的小男人同住,朱妙与古雪儿一间。推开落地玻璃门,便听见海浪轰轰的响,茫茫大海一望无际,渔船漂浮,一湾白色沙滩,绵延并消失在青山背后。朱妙只觉得此地似曾相识,问古雪儿,这是什么酒店。古雪儿道,你不识字么。朱妙说没留意。古雪儿道,“古镇大酒店”,四星级,政府机关开什么会,搞什么活动,通常都住这里。朱妙“啊”了一声,当初曾“嘭嘭”激动地心跳重新撞了她几下。她记起来,和方东树情感迅速升温的那个夜晚,方东树就是住在这里,住在“古镇大酒店”。他喝醉了,脆弱温情,孩子般听话。
海浪把那个夜晚推过来。
海浪把那个夜晚卷回去。
“我去沙滩转一会,马上回来。”朱妙说。
古雪儿说“一起去吧”,朱妙已在门外。
原来还可以掰着手指头数的情人,忽的一个也没了,好比兜里的钱,不小心花的一个子儿也不剩。先前曾经“富过”的阿Q精神,运用到感情领域里,好比搬石头砸脚,连心的痛。朱妙原打算对着大海哭一场,但是海太大了,眼泪就是出不来,连假装悲伤的情绪都难以成功酝酿。她明白找错地方了。或许该找一小片池塘,比如家乡那种,种满莲藕,铺满荷叶。小池塘的作用好比一根小草,在鼻孔里挠几个痒,就可以打出爽快地喷嚏。可乘飞机转汽车的跑回去哭,又显得矫情,且兴师动众。
站在海边,两手空空。为什么两手空空,朱妙算了算账,简单反省了一下,有的她知道原因,有的莫名其妙,好比花掉的钱,一部分帐可以算出来,一部分却不知花在何处。钱花掉了可以赚,情人没了可以找,本来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只是结婚的愿望终究打了水漂。青春年华这东西,可是赚不回来的。朱妙沮丧,三十的槛一过,各方面都觉急转直下,那时钟的速度仿佛也经调拨了似的,呼啦啦转的飞快,眨眼中午,悠忽黄昏,只是夜还是很长,辗转不得天亮。朱妙赤了脚,鞋子提在手里,见沙滩上不少大大小小的洞,便蹲了下来,用手指或贝壳连扒带挖,仿佛对躲藏里头的螃蟹充满仇恨。许知元打过电话,上门找过朱妙,朱妙毫不客气的打发了他。“谁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这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话,是对朱妙最大的侮辱和伤害。无论许知元采用何种方式,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
两手空空,孤家寡人,看远处海阔天空,碧水蓝天,白云堆絮,这是白天的海。朱妙想起方东树,他答应过陪她看夜海,不知他是否记得,什么时候会与他站在这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