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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虎
兵厮杀,难免伤亡损失,然胜负成败,干净利索,可望拥有纯净蓝天,无穷未来。这是一种短痛。成吉思汗骑马打天下,才拥有那么巨大的蒙古国。一个人在感情上要想有广袤的土地,同样需要请战。一味讲和,只会使自己的领土渐渐缩小,魅力慢慢减弱,最终只剩一线天,无路可退。

    贝九决定“请战”。贝九的创伤秦聿在“九浅一深”时曾经指出,并且说是“挺深的创”,贝九对此深有顾虑。这是贝九失眠的真正原因。不过,贝九方向明确,“讲和”的想法刚冒出来就被灭了。可以看出,贝九是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者的脚步,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

    “讲和”,“请战”,伤神,伤身,贝九的心里,终究有怨。

    贝九终究无法轻松。懊丧、焦虑、恐惧,甚至完蛋的感觉,全部压上她小小胸脯,远比唐多要沉重、难受得多。是否把怀孕的事告诉唐多,贝九犹豫,内心似乎需要他的意见与力量,一会儿又觉得毫无必要。怀孕是意外的事情,超出了她和唐多的关系之外。无论唐多的态度如何,她“请战”的决定不会改变。贝九愿意独自承担。

    贝九打算过几天去医院确诊,再安排处理时间。一个人如被焚煮般躁动不安。就在贝九焦头烂额的第五个夜晚,例假来了,仿如期待已久的恋人,令贝九狂喜;又好比重见了天日,人生又美好起来。不过,贝九没咂摸高兴多久,被突然掉下来的失落砸在胸口,溅起—团空虚,散发—圈忧虑。贝九想起了秦聿“九浅一深”时,说她有“挺深的创”,贝九担心自己丧失了怀孕的能力,忽觉从头到脚的凉。

    偏巧唐多的电话来了,他问贝九家中的米还够不够吃,油够不够用,想不想去海边大吃一顿海鲜。贝九—身尚未回暖,语气也凉,只说不用了。唐多耳朵比眼睛敏感,说,发生什么事了?贝九,一定要告诉我。贝九觉得唐多夸张了一点,忽想试—试他。

    例假没来。贝九说。

    噢?几天了?唐多很严肃。

    五六天。

    检查过了吗?

    查了。

    查到有了?

    有了。

    贝九原只打算随便逗他一下,见唐多紧张,贝九决定继续下去。

    贝九说怎么办?唐多反问,真的有了?贝九说,你说过生了你养。唐多说,我是说过,但现在我真的没有资格做这些啊!贝九开始失望,责怪唐多图自己快活,不关心别人的身体。唐多说,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贝九又说怎么办?唐多叹口气说,贝九,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现在真的不能要孩子,我怕我无法对孩子尽到责任。我下周再去医院复查,肺部有点问题。我的爷爷和父亲都死于肺癌。是遗传。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

    贝九心中冷笑,这么弱智的谎言,他也能编出口,未免也太看轻人了。虽是试探,唐多的这种躲闪态度,仍使贝九严重受挫。贝九不打算与他继续探讨,也不打算和他再有任何联系,十分平和地说了“晚安”与“再见”。

    贝九的新房子被夜色淹没。贝九浸泡在灯光里。散发的灯光是干净的。新房子里充满新鲜水果的味道。葡萄、香蕉、苹果、橘子、水蜜桃,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却又是一味一缕,一缕一味,丝丝入鼻。贝九的房间太像洞房了。贝九是没入过洞房的,觉得应该是这种飘溢水果芳香,而外面人深夜静,一切似乎都在聆听,都在期待的气息。

    贝九疲乏,昏昏欲睡,只听得秦聿在耳边说,贝九,我想你。回来一定抽时间来看你。

    贝九睡得很沉。贝九梦见满屋子的壁虎,不断地朝她尖声喊叫“妈妈,妈妈”。贝九醒来一身臭汗,取衣洗澡,刚拿起内裤,数不清的小壁虎满柜子逃窜。贝九贴到墙根,顺着墙壁软了下去。

    秦聿还在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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