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侵占了我(上坟)
法师在地坪里似睡非睡地哼唱。几支昏烛在堂屋里摇曳,花圈、棺材、灵牌、遗像在迷蒙中隐约,一切渡上了昏睡的色彩。
吕玉犹疑的脚步在距离堂屋十米远的地方停住了。堂屋昏黄的光线里有个影子一闪,徐鹏走了出来。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如幽灵紧随。吕玉一阵发冷,打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压抑的喷嚏。
“进屋吧,外面太凉。”徐鹏说话,带着那个城市的口音。
“呵,你没睡呀?”吕玉慌里慌张地说。
“今晚我为爷爷守灵。”徐鹏微笑。吕玉随他进了堂屋。
阴暗的霉味、新布的蜡染味、河面的腥风、灵牌前燃烧的特殊材料制作的香及蜡烛,构成屋子里弥漫的死亡气味……棺材没有合盖,长命灯照着死者的苍白干枯的遗容。
死者在吕玉的想象中坐起来,睡下去,睡下去,坐起来……
“你怕吗?”徐鹏又微笑,齐整地牙齿和两个长形酒窝,友善迷人。
“我不怕。你爷爷很和蔼。我和你一起守灵。”
徐鹏看了看吕玉,眼睛里凝聚了一盏烛光,由于室内昏暗,那亮色象黑狗眼里的白点一样有些狰狞与恐怖,幻觉。吕玉又打了一个冷颤。
两人靠着大花圈坐着,衣衫与花花绿绿的皱纸磨出婆娑声响,花圈上贴了许多写满黑字的白纸挽联。静静地看着灵柩、跃动的烛光、死者沉睡般的面孔,做“道场”的调子象燃烧的烛焰袅袅缠绕。吕玉只觉得与徐鹏在黑夜里一起沉去,困极,双眼难以自控地粘合。徐鹏自然地送来他的肩膀,吕玉迷迷糊糊地依靠着。
突然间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急剧地下坠,无边地飘浮,一声沉重的叹息紧紧地追赶,茫茫黑暗中人影全无,极度恐惧令全部肌肉都处于紧张与酸痛状态……终于在温软的草垛上靠一会儿,毛茸茸的什么东西往脸上凑,好像是老黑狗,正觉得温暖,草垛里却传来一声叹息,惊恐回望,却是姥姥的坟头……吕玉惊悚苏醒,徐鹏正移开他发烫的脸。
伸出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双唇,混合着恐惧的甜蜜羞涩使吕玉芳心狂跳。她知道,梦中黑狗舔她的时候,徐鹏正在轻吻熟睡中的她。
忽然有人放烟花,天空中绽放巨大而绚丽的花朵,彩色的火星象雨一样降落。
03.重逢
徐鹏下葬于吕玉的心土,音讯全无。淡淡的惆怅,虚无飘渺,两年过去,思念仍是萦绕。
吕玉家居地很是偏僻,占地面积广,仅后园桔林便有两三千平米。桔树长了多年了,枝繁叶茂,幽静,也有点阴冷,一般只有吕玉的母亲在桔园里来来回回。吕玉父亲常年工作在外,家里只有吕玉和母亲。
村人说,吕玉家阴气太重。吕玉的房间向北,靠着桔园。由于房子几乎是隐建于桔林中的,所以光线极暗,墙壁色彩晦暗,一床一桌一柜,也呈深褐色,房间色调阴冷,偶尔来几个同学,房间里才有些明媚。自吕玉去十里外的县城上中学后,这房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阴森。
小年前夜。
这个寒假,吕玉变了样。身高增至一米六五,身段苗条柔韧,出落得标致异常;其次是变得寡语少言,逢人多以笑作答,忽然间载了许多愁似的,长时间躲在房子里不出门。吕玉象她的房间,被冷包围,同时也散发一种冷调。村人说她“眉毛低,阴气重,走路看得见鬼。”
吕玉不信邪说。鲁迅不是踢过“鬼”么。学校宿舍太热闹,便分外珍惜这拧得出水来的安静。村人还说晚间照镜子,吹口哨,亮孤灯会招鬼,吕玉毫不忌讳,晚间总是看书到深夜。
南方的冬天,棉被是冰冷的。吕玉脱了衣服钻进在火炉上烤热的被子里,从枕头下摸出小镜子,端详自己仰卧的面容。从额头、眉毛、眼睛、鼻尖、嘴唇,耳朵,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