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黄柳
衔接了桑桑在路上的那丝甜蜜。然而,母亲可能正在四处找寻她,这种不妙可能咯嚓剪断了桑桑心里的那根甜丝,又想到还要赶几里地的夜路,必得经过一小段的乱坟山,桑桑更是方寸全乱。
“太晚了,我真的要回去!”桑桑像头小牛犊,低头俯冲。她的坚决使鲁一同更为果断,他一把抱住桑桑,两条手臂密实地缠住她,动用技巧与力量,温柔地把桑桑压倒在床。
桑桑没有动。鲁一同将她压倒在床时,她感觉到某种舒服,就像洗澡时全身浸入温水当中。
瞬间很静。只听见窗外一对年轻男女打情骂俏。
“我真的喜欢你。”鲁一同说,并且一只手探到桑桑的裙子底下。
桑桑尖叫一声,仿佛被水烫了,压低嗓门喊道:“放开我,我要回家”。
鲁一同像块巨石,桑桑掀不动他。她和他争斗了一会,很快,她的双手被鲁一同用一只大手攥紧,他附在她耳边甜言蜜语。他身上的香味像春天的淡黄柳,气息清新迷人,桑桑又安静了。但是,恍惚间,她听见母亲在喊“桑桑,桑桑”,她蓄足力,把鲁一同拼命往外抵,鲁一同仿佛是焊在她的身上,推脱不动,恼怒中桑桑狠咬了鲁一同手臂一口,后者仍不放手。
“让我回家吧。”血从桑桑咬过的肌肤里冒出来,她吓坏了,哭了。
回答桑桑的是更为密实的身体覆盖,和角落里的几双干净女鞋。
月亮正圆。乡村的月光散发槐树香味。窗页的影子斜印在房间里,挂了蚊帐的床,像一只纸盒。纸盒边框暗红,暗红边上下宽,左右窄。纸盒上方如扣了一顶空心帽,帽沿竖立,边纹是起伏的,月光使床架表面呈现凹凸不平的阴影,若在白天,能清楚地看到这是一张具有晚清风格的床,据说是桑桑的曾祖父结婚时所用,有名的三滴水床,全部用黄杨木做成,采用榫卯结构,衔接紧密,雕花板上的每一处都有繁缛精细的雕刻,密集的细格子里有许多菱纹、动物、植物、人物形象,组成热闹而丰富的构图,只是个别图案已经残缺,并且落了灰尘,就像陈年往事的遗骸。床前还配有踏板两块,呈梯形,雕花板栏额三层,四脚状如马蹄。人要上床歇息得先脚踩踏板,把鞋子脱在踏板上,再落了床帷,挂帷帐的铜钩碰到木床,会发出清脆声响。家具色彩的黯淡与古老,使房间里死气沉沉。
桑桑自觉闯了大祸,下了鲁一同的床就一路飞跑,裙衫湿透,见母亲房里的灯熄了,心里稍有放松,敛声屏息摸黑撩开蚊帐就要上床,脚刚踏上踏板,忽然床上有人说话。桑桑一路惊魂未定,这下只觉得魂魄都飞了。
说话的是母亲。
母亲摸到她湿透的裙衫,低声道:“说,发生了什么事?”
桑桑厌恶母亲的敏锐。母亲的态度让她觉得今晚的事情很羞耻。
床上闷热,桑桑身上流出新的汗水。
母亲追问了一句,桑桑听出母亲的声音发抖,她原本编好了谎言,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月色隔着纹帐显得晦暗,母亲只是一团阴影,看不清她的表情。桑桑仍不说话,她不喜欢母亲声音里头那种夸张的崩溃。她的心蹦得很快。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到了鲁一同的家里,她始终在作一种没有出门的假设。母亲的手影晃来晃去,过了好一会儿,桑桑明白母亲是在擦眼泪,这才说自己去了同学家玩游戏,疯出了一身汗。母亲当然不相信,进一步逼问:“在什么地方,和谁?”仿佛一把尖刀对准桑桑的心窝。
“总之什么事也没有,我想睡觉。”桑桑感到身体刺痛。母亲像一个偷窥者,对她今晚的秘密穷追不舍。桑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鲁一同的家里。在弄清楚这个问题之前,她什么也不想说。母亲熟知桑桑身体的每个细节,对她的内心却一无所知。事实上,到桑桑的身体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