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豫嫔
,如懿陪着皇帝在养心殿里,斜阳依依,照出一室静谧。外头的辛夷花开得正盛,深紫色的花蕾如一朵朵火焰燃烧一般,恣肆地张扬着短暂的美丽。那真是花期短暂的美好,艳阳滋暖,它便当春发生,可若一夕风雨,便会零落黄损,委地尘泥。
但,那是顾不得的。花开正好,盛年芳华,都只恣意享用便好。
如懿与皇帝对坐,握一卷在手,彼此猜谜。不过是猜到哪一页,便要对方背诵,若是有错,便要受罚。皇帝与如懿都习读汉文,并难不倒他们,一页一页猜下来,皆是流利,到把永璂惹得急了。每每猜一页,便抢着背诵下来。稚子幼纯,将那一页诗文朗朗诵来,当真是有趣。也难为他,自《桃天》至《硕鼠》或《邶风》,无不流利。
皇帝连连颔首:“永璂很好。这都是谁教你的?”
永璂仰着脸,伏在皇帝膝上:“皇额娘教,五哥也教。”
皇帝越发高兴:“永琪不错,有了妻室,也不忘教导兄弟。”他抚着永璂额头,谆谆叮嘱:“你五哥自小学问好,许多文章一读即能背诵,你能么?”
永璂倒是老实:“不能,大多要八九遍才会。若是长,十来遍也有。”
皇帝微微摇头,又点头,笑道:“你比你五哥是不如。但,这么小年纪,也算难得了。”说罢又赞永琪,“此子甚好,成家立室后敬重福晋,又不沉溺女色,很是用功。”他说罢,仿佛有些累,便支了支腰,换了个姿势。
如懿打心底里欣慰,不觉笑道:“永琪年长,自是应该的。要不骄不躁才好。”
正说话间,齐鲁向例来请平安脉。他越见老迈,精神却好,向皇帝和如懿请了安,搭了脉,欲言又止道:“皇上脉息康健,一向都好。”
如懿知他老练,不动声色:“本宫瞧皇上面色,最近总是萎黄,可是时气之故?”
皇帝轻咳一声,如懿便默然,牵了永璂告退:“等会儿永璂的福晋还要进宫请安,臣妾先行回去。”
皇帝应准了,如懿牵过永璂的手盈盈告退。到了殿外,她将水璂变到容珮手中,扬一扬脸,容珮即刻会意,带了永璂往阶下候着。
齐鲁年迈,耳力日弱,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大。如懿临风脚下,只作看着殿前辛夷花出神。荡漾的风拂起她花萼青双绣梅花锦缎外裳,髻上一支红纹缠丝玛瑙响铃簪缀着玉珠子,玲玲地响着细碎的点子,里头的话语却隐隐入耳。
皇帝道:“朕腰间日渐酸乏,前日那些药吃着并不大用。可有别的法子?”
齐鲁的声音干巴巴的:“皇上肾气略弱,合该补养。微臣会调些益气补肾的药物来……”
里头的声音渐次低下去。
如懿眉心皱起来,看了候在外头的李玉一眼,缓步走下台阶。李玉乖觉跟上,如懿轻声道:“皇上近日在吃什么药?”
李玉为难,搓着手道:“这些日子的记档,豫嫔小主不如往日多了。可……皇上还是喜欢她。别的小主,多半早早送了出来。”
这话说得含蓄,但足以让如懿明白。她面上腾地一红,便不再言语。
到了是日夜间,皇帝翻的是恪贵人的牌子。这本也无奇,皇帝这些日子,尽顾着临幸年轻的嫔妃。如懿向来困倦晚,因着白日里永琪的福晋来过,便留了海兰在宫里,二人一壁插花样子,一壁闲话家常。
那本不是接嫔妃侍寝的凤鸾春恩车经过的时辰,外头却隐隐有哭声,夹杂在辘辘车声里,在静寂的春夜,听来格外幽凄。
容珮何等精明,已然来回报:“是凤鸾春恩车,送了恪贵人回来。”
时辰不对。
如懿抬起头,正对上海兰同样狐疑的双眸,海兰失笑:“难不成有人和臣妾当年一样,侍寝不成被抬了出来。那是该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