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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绢绢
他心中苦笑了一回。然而等了良久,行刑的人也没有出来。

    文粲然睡得极不安稳,一时昏昏沉沉堕入梦中,一时又被腿上的伤口给痛醒。似有千万根针扎在腿上,一直钻到心里去,又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东厢房没有晚照,黑如夤夜,也许确是二三更时分了。宫人们不知都去了哪里,四下里鸦雀无声,炉中煎着药,发出嘶嘶声响。

    面上冰凉,大概是梦中哭出来的泪水。她抹了抹眼睛,忽然看见帐子上落着一条人影,心中突地一跳。那人似乎听见了,故意扑哧一笑。

    听出来是谁,她心中一冷,顿了顿才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要走了。”

    “走了?”文粲然惶惑不解,“你要去哪里?”

    “太后懿旨,让我去清宁宫住着安胎。”

    文粲然随口恭喜了几句,又道:“清宁宫多有良医侍奉,此一去定要好生将养。明年开春,为殿下生个端健的小娃娃,阖家都欢喜。”

    “愿如姐姐所言。”隔着帐子,听见她清风拂铃似的轻笑了几声,又道:“姐姐今日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皆因我而起。我是特来道歉的,只怕姐姐不肯接受。姐姐既有此话,我便放心走了。”

    文粲然心中不是滋味,沉吟片刻,终于道:“本来大家都好好的,过去的事都过去罢,有甚不放心?”

    “姐姐心地柔善,说的话总没有错。我有一句肺腑之言,不讲出来心里总是难受,讲出来又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如今我要走了,只有告诉姐姐吧。”林绢绢道,她忽然揭开帐子,俯在文粲然耳畔快速道:“深柳堂那个人,不是我……”

    文粲然吃了一惊,忙支身问:“这是怎么说?”

    白纱帐子轻轻摇落,像是有人又在帐外摆手。房中,一时间她疑心自己不过是做了个梦。院中似有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响,内侍们搬着东西,似乎有人窃窃私议。不过一会儿,又都安静下来。

    她颇为艰难地躺回枕上,忽然摸到脸上凉凉的,大约是泪水,刚才必是叫林绢绢看见了。

    清宁宫的地龙烧得滚热,杨楝跪得昏昏欲睡,直到张纯团脸笑着,过来搀扶他:“太后老娘娘有话,请殿下早点回宫歇息吧。殿下是何等身份,岂能为了个侍妾跪在这里?”

    他似不经意地甩开老太监,自己站起来,却见张纯板了脸,尖着嗓子对左右道:“今日之事,有谁敢出去说半个字的,打死——”

    这个“死”字先抑后扬,尾音极长,拖得他心中无端一晃。

    匆匆赶回清馥殿,林绢绢已经被清宁宫的人带走了。绣帘高高挑起,程宁躬着身过来回话,他并没仔细听。半旧的门帘高高挑起,金线绣成牡丹蛱蝶在夕阳中光影明灭。门里漆黑一片,熏笼里半点星火也无,却有一抹冷香缭绕不散,滞在晚秋萧瑟的空气里。

    琴太微在清馥殿的檐下站了整整三个时辰,只除文粲然回来时,她去送过一回伤药,帮着程宁安排服侍的人手。看见文夫人在昏迷中犹自哭泣不觉,她亦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心急如焚,一时羞悔难言,待要去清宁宫请罪受罚,替回杨楝,又三番五次地被程宁拦下。一时清宁宫来人,林绢绢被软轿抬走,经过她身边时,忽然揭起轿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走到后院,正看见杨楝素衣银冠,立在西厢前的柏枝下出神。彼时夜风轻起,碎散落叶在地上打着旋儿,发出沙沙声。檐下的灯笼照得他的神情不甚分明,像是蒙了薄薄一层霜。

    她在暗处立了一会儿,鼓足了勇气,方才缓缓走到他面前,低声致歉,声音几近耳语。

    “没有你什么事!”他不觉烦躁道,忽见她面色雪白,抖着嘴唇说不出话,立刻又缓下语气:“你不用怕,太后应该不会再追究了。”

    她茫然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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