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旅
感动,那时没有留下太多照片,有一次整理,看见自己站在灰扑扑的古剎寺庙前,眼神毫无焦点嘴角用力抿着,感觉倔强又叛逆,你看见那张照片时忍不住地问我:“是谁让你这幺不高兴?”我从你手上将照片抢走,自己也不知道该怎幺对你叙说。
你和我是这幺截然不同,每次你给我看你童年时期的照片,不是家人围绕着,就是眼角微微地下垂笑得很开心,在我的照片上我很少穿美丽的衣服,但在你的照片上却可以看到你全身穿着西部牛仔装,还配着两把玩具枪,而你的母亲与父亲也总是衣冠楚楚,在我的收藏里除了一张结婚照片外,我几乎就没有看过父母亲的其它合照,我与父亲在一起的照片更是一张也无存,虽然说不清楚我的不快乐是什幺?但我却能从你那一大迭的照片中,感觉到自己薄弱的回忆与生命里,彷佛缺席了好多重要的时刻。
风在吹拂,树梢缓缓摇动,我从车内望向窗外的植物,阳光暖暖地散在路中,已经是穿长袖的秋季,但我没有多带衣服,行李简单稀少,唯有几本书装在背袋里有些沉重,我计划着午饭后要到附近的庙宇去走走,司机看我一直凝望窗外,便操着浓浓的大阪口音说:“快到了。”我向他点点头,他随手扭开电台,一个听起来已有中年的男人,正高亢地以传统的花腔唱着演歌,我想起许多关于这个国度的电影画面,女人们穿着严谨的和服,日子闲闲,浮云悠悠,以前熟识的导演好友常拿来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虽不见得看得懂,但却喜欢上女主角原节子那一张没有阴影的脸,和她在电影中与父亲的绵绵感情,因为对她的喜爱,我还存了一本日本旧时的女明星画刊,画刊中她的脸有点像混血儿,眼睛大大的配着鹅蛋脸,长相浓艳但表情天真。
没多久后车子转入小街停下,传统的日式矮房与旅行画刊上的一模一样,一个男人刚巧经过看见我忽然对我喊欢迎光临,想伸手接过我的行李又发现我的轻便,便急忙转身引我入旅社,我踏进木格子门的玄关,小小的廊道空气清幽,下榻的旅社叫做“柊家”,旅馆的住宿不算便宜,我订房时还有些犹豫,但我喜爱的文坛大师都曾住在这里,切腹自杀的三岛由纪夫,含瓦斯管死去的川端康成,他们曾分别住在33号与16号房,但我没有准备要拜访,我仅仅是想到二、三十年前,他们曾在这里行走呼吸,并且写下了有关这个城市的动人风貌,便已经感觉胸口紧缩不已,我嗅闻着江户时代旧有的建筑,彷佛能听见文人们的脚步,他们以书写作为一生的灿烂盛开,而我呢?我的一生不管绚烂与否?到底能不能开出属于自己的花朵来?
进房后不久,穿着清简和服的女将取来烫烫的煎茶配和果子,淡淡的茶色泡在黑色的清水烧陶碗里,我双手捧着它久久不舍得喝下,和果子是一串小仓包着的白色汤团子,我一个人跪坐在和式的矮桌前喝茶吃点心,阳台门外的庭院能看见绿荫点点,第一次感觉日子长长,你不在这里我好遗憾。
中午午饭后我又回房休息片刻,才换上长袖外套离开房门。
3.
先往洛东走,想去探望着名的哲学之道,很自然地就望见银阁寺,银阁寺前堆着一片白沙,寺身黝黑如一个入定的武官,心虽详和但面目的细处却有深沉,我慢慢走过灰扑的寺院,然后按着书走向法然院,这些寺庙不像我们的金光华丽,但却更有一种力度,弯进法然院时,一片熏染的枫叶随风沙沙沙地飘动,我感觉自己的心眼手耳的感官如此敏锐,连肌肤都能打开感受四周所有微小的细物,等走到哲学之道后,游客渐渐稀少,我静静选择了一角坐着,这里除了红枫外还种了三百株关雪樱,在秋天里樱花的树叶与枫叶一并泛红,我仔细地分辨叶片后,选了一两片压在书里,好带回去记忆这凝结在心底的美丽时光。
我喜欢洛中、洛西、洛东这样的名字,很能够感受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