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苇渡河
墙壁上,那些彩绘的吉祥盘长,说明是藏家,藏家怎么会没有佛龛。”
他自己找起来,最后在一堆破烂木头和破烂藏袍下面看到了砖砌的半截佛龛。他扒掉烂木头和破藏袍,掰下佛龛上泥塑的香炉,看了看,失望地说:“怎么一点香灰都没有。小时候,我常常被雅拉香波神山的山岩、冰石和自己的藏刀划破,阿妈总是捧来香灰,厚厚地盖上一层,然后用布一包,再念几句祈福的经,过两天就好了。”他拿着香炉看看,思忖着说,“也许这比香灰更管用呢,麻烦你,把它砸碎了。”
梅萨把泥塑的香炉放进佛龛,用石头砸成了粉末。
香波王子亮出肚腹,抓起香炉粉末糊在伤口上,又用原来包扎伤口的哈达重新包扎好,问梅萨:“你知道它为什么管用?”没等回答又说,“也是阿妈告诉我的,一块石头你朝它膜拜一万次它就会有灵性。一个香炉的寿命是无限的,它常常陪伴着一家几代人,几代人每天朝它膜拜,加起来岂止一万次。而膜拜的内容无非是保佑无病无灾、有福有寿,天长日久人的虔诚和愿望就会浸透在香炉里,香炉的粉末自然就有消炎止疼、生肌长肉的作用。”
梅萨说:“照你这么说,药店就不用卖药,就卖香炉粉得了。”
香波王子说:“这你就错了,就算药店会卖香炉粉,香炉粉也是不管用的。因为现代医药也是信仰、情感、虔诚和膜拜的产物。既然药店已经有了这种产物,香炉粉就自动退隐,它只在没有医药的地方和没有医药的时间起作用。比如说现在的我,我已经不疼了,可以继续上路了。”
梅萨说:“你在用心念战胜自己。伏藏学有一个分支就叫心念历程,自始至终没有行动,从心念伏藏到心念掘藏,都是修行最好的高僧,依靠禅坐观修,用佛法操纵着全过程。”
香波王子说:“佛法即心法,信仰的力量是无限的,我们走。”
梅萨问:“怎么走?”
香波王子说:“跟着我,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香波王子走到那堆掩埋着佛龛的破烂藏袍前,挑了一件最脏最破的穿在身上,又挑了一件大小合适的递给了梅萨。
梅萨不接,皱起眉头,嘬着鼻子:“臭,臭,臭。”
香波王子说:“我们现在能遇到它,就是佛赐的圣物,所有的圣物都来自须弥山上的莲花仓库,带着四季不衰的莲花清香。你再闻闻,香不香?”
梅萨闻了闻,说:“不香。”但她还是咬着牙穿上了。
接下来,他们用灰土抹脏了自己的头脸。
梅萨问:“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我们了?”
香波王子说:“还要朝拜。”
拉萨是朝圣者的天堂,天天都有成千上万来自青海、甘肃、四川、云南以及西藏各地的朝圣者匍匐在马路上、广场中、寺院里,做一个朝圣者是最不引人注意的。香波王子和梅萨走上公路,朝着拉萨汽车站的方向磕起了长头。他们衣袍褴褛,风尘仆仆,把一个个等身长头磕得尽量虔诚而标准。和别的朝圣者不同,他们的双手没戴厚木头或三层牛皮的手套,只用破衣服包裹着,更显见他们路途遥远、摩擦地球的时间够长。厚木头的手套磨穿了,三层牛皮的手套磨掉了,只能破衣服裹手了。满怀欢喜的朝圣者,哪个不是如此坚忍呢?
不时有警车、出租车、公共汽车和其他一些车辆从他们身边经过,没有人认出他们来,就连刚刚找回路虎警车的王岩和卓玛,也没有想到前面那两个脸上蒙尘最厚、衣袍烂洞最多、身上气味最臭、磕头最是一丝不苟、行动最是缓慢如蜗牛的人,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香波王子和梅萨。
路虎警车从他们身边一晃而过。香波王子直立着,盯着路虎警车远去的背影,把手在头顶拍一下,在额际拍一下,在胸前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