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纪事
敬福登记死蚂蚁。
他说:“一登记就是六亿五千万,我管的天上飞的再多也超他不过了。”
温局长严肃地思考着,说:“他管的是不能超过你管的,你去找文书重新登记,就说你管的麻雀有十亿。”
朱有田心虚地说:“真的有那么多?”
温局长一拳砸到桌子上说:“我说有就有。”
朱有田又说:“东方淡说他管的树贵重,别人管的下贱,文书这叛徒照样登记上了。还有,赵伯欣管他的草叫科长署长,他要是给草起个局长省长的名儿难道也给他登记?这不是把局长你当成烂草了吗?”
温局长一听事情严重了,骂了一句赵伯欣的娘,又吼道:“你把文书这混蛋给我叫来。”
朱有田转身来到我面前说:“温局长要你去一趟。”
我看他脸色很光亮,眼角挂着一丝奸笑,就感到十有八九温局长要训斥我了。我跳起来,跑进了温局长的办公室。
果然温局长一见我就吼道:“周敬福是怎么回事?他的蚂蚁死了你还登记?一死就是六亿五千万,那是中国人民不是蚂蚁。”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这还得了,也不知是周敬福还是温局长,反正有一个把蚂蚁当成人民了,而新社会是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
我结结巴巴地说:“周敬福看蚂蚁走走动动数不清就踩死了,踩死就数清了。”
温局长说:“我现在管着你们,我要是数数你们,难道非得踩死了你们才能数清?走走动动就不能数了?再往大里说,一个市、一个省、一个国家,要登记户口,难道非得把人弄死了才能登记?”
我已经冒汗了。
温局长说:“以后不能让周敬福管蚂蚁了,他是个坏人,比蒋介石还要坏,杀人不眨眼皮子。”
我说:“那那那让谁管?”我寻思可千万别让我管,我要是不踩死也数不过来。
温局长吼道:“谁也不要管了,都死毬尽了还管它做什么?”
他喘口气又说:“东方淡说他贵重别人下贱,你就同意了?为什么不报告?我白信任你了。你要是当叛徒我就开除你。烂草也成科长署长了,那我是什么草?是高草是蒿子?”
我吓得浑身发抖,小声小气地说:“我是要报告的,报告朱有田的事情。”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本子来,翻开念道:“朱有田说烂草也科长,那天上飞的不就局长省长啦?”
温局长瞪圆了眼睛说:“是朱有田说的还是别人说的?”
我说:“是朱有田说的,不信你问他自己。”
温局长说:“这还问什么?他说得对啊,别说局长省长,就连毛主席也是天上飞的。东方红,太阳升,太阳就是毛泽东,太阳每天都要从东头飞到西头,你难道不知道?”
我愣着,突然说:“既然太阳是天上飞的,那他朱有田是不是也要管太阳?”
温局长说:“是啊,他管的就是天上飞的。”
我说:“他管太阳,他大还是毛主席大?”
温局长没想到我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会把他引到绝路上,吃惊地沉吟片刻说:“你脑袋不笨啊,朱有田这混蛋说的是不对,这混蛋怎么扯到太阳月亮上去了。”
我说:“他倒没说太阳。”
温局长说:“那是谁说的?”
我说:“是温局长你自己提到的。”
我继续发抖,本来不想说什么,但一紧张嗓子里的话就蛤蟆似的往外跳。我看到温局长的脸色变了,懊悔得差一点扇我自己一个耳光。我恨着自己,使劲用牙咬住嘴唇,生怕满肚子的蛤蟆再往外跳。
温局长阴沉了片刻,突然又哈哈大笑,说:“我唱唱歌子,唱唱歌子,东方红,太阳升嘛。朱有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