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断裂而凹凸的世界屋脊
对人体的包装——硬邦邦的牛仔服装尤其是牛仔裤突如其来地时尚化流行化了。可以确切地说,牛仔裤在中国的流行最早的发端便是西部而不是较为发达较为开放的东部沿海。西部也因此最早有了对牛仔裤的可笑可叹的反动:一个大学二年级的男性班主任居然向全班宣布:“我看穿牛仔裤的统统都是流氓。”
一个官员居然提议:“公安局要负起责任来,借这次严打,把那些穿牛仔裤的流氓好好管一管。”
这就是先锋的代价,是让我们可以咀嚼一番的历史风波的一尘一烟。
1983年5月,在雄黄万里的柴达木,在石油基地的冷湖镇那清静幽冷的街道上,在白天触眼即是的牛仔裤消失以后,我注望无涯古漠那辽远的地平线,突然想到,产生于美国西部密西西比河流域的牛仔裤,在经过两个多世纪的风吹雨淋、更新换代之后,蓦然出现在中国西部的远荒大漠里,出现在以天玄地黄为背景自卑地蠕动生存着的人群里,这是偶然还是必然?是有幸还是不幸?但不管怎么说,这种纵越历史长河、横跨万里大山的联系,让我们的空间意识不由得博大而超然起来,思想也因之无边无际、无古无今了。
牛仔裤是文化之一种,牛仔裤的被接受和被欣赏无疑是文化输入的结果。它曾经无形中影响了一代人的审美情趣,引起了西部人关于美丑观的虽然短暂却异常强烈的冲突。而这种文化心理的变化和冲撞又无时不在体现新观念的萌动和旧意识的动摇,一贯不敢正视人体线条美的东方礼教即使在荒远的中国西部也会神经质地慌悚不安起来。
辐射——文化向心理的多侧面、多角度的进攻,已经征服和正在征服着不同层次的西部人。一个简单的道理直到几年之后才豁然明朗:不是由于牛仔裤造就了流氓,而是即使是流氓,即使是那些在人性崩溃的边缘苦苦挣扎的人痞,也残存着一些对美对时尚对牛仔裤的恭敬。如果现在还有人公开站出来,指责只要是穿了牛仔裤的人便会图谋不轨,便属于流氓一类,连真正的流氓也要惊愣起面孔大惑不解了。
遗憾的是,直到现在,即使牛仔服装已经普及得几乎成了一切阶层的便装或工作服,它依然没有在中国西部培养出地道的美国式牛仔;或者说,在中国西部,真正的牛仔都是不穿牛仔服装的,他们依然穿着宽松的皮袍,露着一只臂膀,骑在马上,晨出暮归。他们是牛羊的主人,是牧人,他们至今过着单调而艰辛的日子,从来不知道牛仔是什么,更不知道在内地有些人的眼里,他们便是本国西部牛仔的样板。
这就是文化输入的错位,是传统和时尚的距离。它说明发展新生活并不意味着消灭旧秩序,现代文明和原始古朴并不是一对互相见不得的冤家,我们面对的也并不是一种非此即彼的选择。在生活的潮流里,完全可以做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关键是认同,是愿望是否已经主宰你的行动,是信息的接受和传播是否已经形成了某一局部、某一区域或某一人群的“国民心理”。在这里,最可怕的,应该是把墨守成规、不思进取说成是忠于传统、尊重习惯,又把真正的忠于传统、尊重习惯说成是愚昧无知、冥顽不灵。也就是说你打算用什么样的“国民心理”来对待青藏高原的“国民心理”,因为国民心理永远是衡量先进与落后的第一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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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场,在晚春的飞雪中飘来逸去,像一叶热烘烘的轻舟。抛远了人生的装腔作势,忘却了痛苦的声嘶力竭;做作的张狂,矫情的掩饰,唯我独尊的二郎腿悠悠翘起,尖头皮鞋上闪烁一团航标似的荧光;失意者爽朗的笑声,得意者莫名的叹息。歇斯底里和葡萄美酒的交媾,眨眼间分娩出一个强健的儿子来,那便是瞬间超脱。在这种场合,你可以觅到各种身份的人:整天于书斋独对寂寞面壁悬想的学者,来自草原深处那些科研单位和保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