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哩,你不在家,晨堂一年四季照顾着四婶,昨天过事,晨堂又……”娘说:“你不要说了,是亲是疏,子路能不知道?”就对子路说:“你去说说情吧,真是他打了人,还不是为了高老庄能多卖些木头,赚几个钱?派出所爱罚款,让少罚几个是了。”婆娘说“我可没钱让罚的!”子路说:“那我就不去了,我又是空手……”婆娘呜地又哭起来,把鼻涕和泪往院门墙头上抹。西夏在堂屋门口给子路招手,子路过去,西夏说:“或许晨堂真没打人的,你去看看吧。罚不罚款这得由派出所定,你和她能说得清?”子路说:“我就是去,也得拿些礼吧?”西夏说:“你别指望让她出礼!咱家还有烟酒,你提上不就得了?!”子路说:“咱这弄的是啥事吗!?”西夏说:“你是教授呣!”子路就应承了,打发了婆娘回去。
子路原打算吃过早饭后去派出所,没想村里十多人陆陆续续来家,对于白云寨的人争抢他们的生意一肚子不满,而对于派出所这么挨家挨户查搭柱,抓晨堂,更是愤慨,要求子路一是去派出所把人要回来,二是给地板厂的王文龙和苏红谈判,除了高老庄的木头,别的地方的木头坚决不能收购。子路从当学生到做教授,都是与书本打交道,半辈子没有去求过人,村里人把他看得这么重,刚才还对晨堂老婆一肚子的怨恨,这阵又不能再作解释,只好充了救世主,一一都应允了。众人刚刚散去,他和西夏商量起去见了所长怎么个说话,如果所长肯放人又如何谢人家,如果不肯放人又该寻什么样的理由下台阶,一样一样都考虑过了,子路却说:“你也跟我一块去吧?”西夏倒生了气:“一个所长,有什么害怕的,在城里啥事都让我出头,回到高老庄了你还是这样?”两人正说着,菜花穿得鲜鲜亮亮地来找西夏,说她经苏红介绍要去省城一家歌厅打工呀,问西夏家的地址,得空要串串门儿的。
子路瞧菜花寻西夏,自个儿就端了碗蹴在台阶上吃,心里说不怕,怕他怎的。后来听得西夏在厨房门口问菜花:“那笔钱最后是怎么分了?”菜花说:“我现在把我的东西都搬回娘家了,你伯分给了我二百元,我跟你得得兄弟一场夫妻,就落下二百元,二百元的青春补偿费嘛!”西夏说:“这是不公平……”菜花说:“苏红把钱交给了你伯,钱到了他手里还能再给我?苏红觉得也亏了我,才介绍我去打工哩。这也好,只要我能去省城,我也不在乎那一点钱,苏红当年比我还穷哩,她在省城了几年,现在不是有钱的主儿了?!”西夏说:“也是。”写了家居地址,电话号码。菜花高兴了,见娘捉了一只下蛋的母鸡,忙过去帮忙,一口一个“四娘”,娘说:“你都不叫你婆婆了,还叫我四娘?”菜花说:“我那婆婆是母老虎,我不叫她的,可我认四娘哩。”娘说:“听说得得给雷刚媳妇通说,要他的鞋哩,真还有这事?”菜花说:“哎哟四娘,这事能吓死我了,他是有一双半新的鞋,人死后我怎么也找不着,经他通说,果然在门脑的架板上!”娘和菜花说着话,西夏过去就对子路说:“苏红介绍她去歌舞厅,怕是让作三陪小姐哩!”子路拿眼看菜花,西夏又说:“天生的也是那号人,你没觉得她那长相是吗?”子路还是没言语,放下筷子,伸了舌头去舔碗。高老庄的习惯是吃完饭要舔碗的,西夏看见过许多人蹲在山墙根、柏树下,抱了海碗那么转着舔,节俭也不是那种节俭法呀,感到好笑而又恶心,没想子路竟也舔碗,就一把夺过来。子路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却看见菜花恰看着他,便说:“你把碗拿回厨房吧!”起身要往派出所去。
提了烟酒走到门口,院门斜东的厕所墙头冒出银秀那一颗乱蓬蓬的头,说:“子路,吃过啦?”子路说:“吃啦。”却说:“你站在厕所里问人吃过了?”银秀就笑起来:“这有啥的,这有啥的。”就对菜花说:“菜花,天不早了,咱该上路啦?”子路说:“要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