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高老高,原来是从小养成了习惯!躺在炕上不能动,就召唤着石头能坐过来画画,石头不愿过来,子路把他偏抱了在炕上,石头就画了一张画,画的上方是七颗星星,七颗星星又都连起来,西夏说:“这是啥?”石头说“天。”西夏说:“呀,是七斗星!子路你瞧瞧,谁把天这么画的!石头,你怎么知道天上有七斗星?”石头没有理,又画下方是一条鱼。西夏说:“鱼?”石头说:“是地。”西夏说:“地上的鱼是在水里呀?!”石头说:“这都是水。”西夏说:“都是水?这是什么意思?”子路说:“小孩子画画,哪有那么多意思?”西夏不再追问了,伸手抚摸石头的脑袋,但石头绝不让她抚摸,子路解释石头最怕奶奶给他洗澡搓背,任何人摸他身子的任何部位,他就感到不舒服。西夏想,这孩子可能神经末梢太敏感,但子路说剪头发石头也喊叫疼的,西夏就难以理解了。
西夏呆在土炕上不能下来,子路又总是被村人叫出去吃酒呀,打麻将,石头自然是不肯来陪她,她就急得疯了一般,让娘在家里找书来看,但楼上的小架板上除了一堆子路当年学习过的语文和数理化课本,再无别的书籍。这日晌午,来正家来了几位亲戚,一时没了米面。来正的媳妇就拿了盆子来借麦面,娘当下取了升子,从瓮里舀面盛在升里,然后抓了面一点一点在升子上撒,直撒得升子里的面高出如一个塔形,方倒到盆子里。西夏觉得这种量法有意思,问为什么不用秤来称?来正的媳妇说:“人经几辈传下来的法儿呣。城里姊妹,脚还没好吗?子路是有钱的,他也舍不得给你抓些药?”西夏说:“你子路兄弟吝啬呀!”娘就说:“素素,子路不吝啬,我怕我吝啬哩!”来正媳妇却咯儿咯儿地笑,说:“你这是要作贱我哩么!”西夏问笑什么,娘告诉说,前年,来正害了病,抓了五付中药,最后一付熬了喝过一半病好了,剩下的半碗放在柜盖上。来正的媳妇见了,心想,药是掏钱买来的,不喝完可惜了,她是家里大小有谁吃剩下的饭,都不让倒去喂猪喂鸡,一定要吃进自己肚里的,于是也把那半碗药汤喝了。没想喝出了毛病,肚子疼得在炕上打滚,差点没要了命去。西夏笑得岔住了气,来正媳妇说:“你笑话我了?!在家呆闷了,你让子路背你到我家去,没你家干净,但猪儿狗儿的倒比你家热闹。”西夏说:“这倒好哩,你家有没有什么书?”来正媳妇说:“有的,娃们有书。”西夏说:“不是学生课本,别的书。”来正媳妇想了想,说:“是还有一本书,砖头厚的,孩子他爷在的时候,珍贵得要命,一直放在屋里的担子上。”西夏来了兴趣,当下从口袋掬出一把精致的木梳子,谢酬了送她,并催娘能去把那书借来看看。来正媳妇不肯收梳子,西夏硬塞给她,她不好意思地说:“这不像话吧”,撩起衣襟,装在里边的布兜里。
娘陪来正媳妇端了麦面出去,约摸半个小时回来,果然拿了一本书。娘说:“借书看一看,你就给她一把梳子,那梳子也值五六元吧!”西夏再看那书,原来是破旧不堪的《康熙字典》,老鼠已啃了书脊,一打开就散了页。娘问:“这是啥书,让老鼠咬成这样?”西夏说:“是本珍贵的书。”娘说:“老鼠都知道这书珍贵,来正就把这书弄得这么脏!?”西夏说:“娘这话说得好,来正家的老鼠是文化老鼠。”但是西夏却不想读这本书,她兴趣的是在字典里另夹着一个薄册的手抄本,竟然是高家家谱。家谱最早记载着高家为宋时开封高家的第二个儿子高中仁举家迁徙到陕西西府,高中仁五个儿子,第四个儿子高世德因兄弟反目,愤然出走,又迁居于汉水北岸旬阳。高世德在旬阳衍息了子孙五代,其子高程先后任陕南商州府参将,华州府总兵,因平复流寇有功,被浩授为“武显将军”,其子其孙承袭世职任参将。到高程孙辈四人,却相互争斗,老二高衍害死了老三高亨,老大高平又谋杀了高衍,老四高仰连夜携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