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就问:“她好好的?”娘说:“好着呀,怎么啦?”西夏在心里纳闷:事情竟这么巧的,梦里的女子穿红衣,苏红也穿红衣?!但她不愿说梦给娘,说句“没啥的”,回坐到屋里,心里到底疑疑惑惑。
西夏疯疯张张出外照相,子路嫌她野,却也没奈何,一壶茶喝得无聊,出门到菊娃和石头的自留地里去看庄稼务得怎么样?连着地畔的是来正的地,来正一个人在那里砌地堰哩,他丢剥了上衣,一脸脏土,经汗水一湿,像个戏台上的奸佞,而地头却放着一只没嘴儿的茶壶,几块红薯面发糕,那小小的收音机音量开到最大限度地唱着秦腔。子路说:“来正会享受,这不是劳动,是来赶庙会哩!”来正说:“你要饥了那里有糕,渴了有茶,收音机里许财娃的音道那么好的!”许财娃是省上秦腔剧团的名角,前些年随剧团到县上演出过,也到高老庄演过。许财娃是大男人,扮的却是小旦,腰肢细软,明目皓齿,比女人还要女人,那么大的脚套了三寸金莲,能猫一样轻盈地蹦到大圈椅上,单脚在圈椅背上立棱棱站住。子路听来正说“xx道”,猛地醒悟是“音道”,说:“是音带不是音道,你说得难听不难听!”来正说:“人家的嗓子怎么就那么脆?你在省城里见没见过他?”子路说:“我不爱看戏。”来正说:“你不爱看?许财娃到咱这儿,像毛主席来了一样,宁吃财娃属下的,不吃油锅炸下的!”子路说:“男人看他恐怕他是女人,女人看他又恐怕他是男人。”来正说:“可不,街中北巷书有那时还小,跑到戏台后去看许财娃,财娃没卸妆出来在黑影地尿哩,书有过去说:财娃叔,你尿哩?财娃不理他。书有又说:财娃叔你还摇哩?许财娃骂了一句:肏你娘,喊叫啥哩?!书有回到家对他娘说,娘,娘,我见到许财娃了!他娘说:我娃见了许财娃了?书有说:他还和我说话哩!他娘说:他说啥的?书有说:他说肏你娘!他娘怔了半会儿,说:唉,你娘会有那份福气?”子路拾起一个土疙瘩打在来正的头上,说:“书有现在是大小伙子了,小心他撕了你的嘴!”来正说:“这可是真的,她娘一辈子花胡骚,听说年轻时还和南驴伯在水磨房里好过……”子路骂道:“你造孽!”来正说:“不说这了。我要问你,男人唱戏为啥要扮女人,扮了女人为什么比女人还女人?”迷胡叔从旁边的小路上走过来,提着用玉米芯子塞着瓶口的一瓶烧酒,唱唱歌歌的,他唱的还是四句:黑山哟白云湫,河水哟往西流,家无三代富哟,清官不到哟头。子路起身就走,说:“来正,你好好修你的地堰,若还要问,你问疯子叔去!”
子路端直到庆来家去,庆来是在地板厂做工的,子路不知他在不在家,走到门口随便喊了一声:“庆来!”庆来却在屋里,跑出来把子路拉进去。院子的东边棚里,庆来的媳妇竹叶套驴磨面,吃吃驴子,拨拨磨眼,手上的顶针哐哐哐地打着罗儿罗面。上屋里坐着鹿茂、顺善喝酒哩。子路当即被拉了坐在上席,各自敬了一杯,子路说:“今日厂里不开工?”庆来说:“我歇半天,商量个事哩,你来了就好,你请请主意,看这事该干还是不该干?”说开了,原来是鹿茂为地板厂做装地板条的包装箱,看到厂里草绳用量大,思谋着能从省城进一套拧绳的机器,但这需一笔本钱,就找顺善和庆来合伙。子路知道菊娃是为厂里专门收购草绳的,拧绳机器若购买回来,菊娃就不能再赚钱的,但他不好说,回答道:“好事是好事,可这得与厂里谈好,厂里若不收货那就白干了。”顺善说:“正是这问题,我们找了菊娃,没有菊娃这事还搞不成的。”子路知道他们在暗指菊娃和厂长的关系好,脸先红了一下。鹿茂说:“菊娃也傻了,就是厂长让她专门收购,那能收购多少,厂里还不是每月从县上直接买那么多绳吗,厂长就是再好,毕竟是城里人,不挣他的钱挣谁的,能多挣就多挣!我们也想让菊娃入伙,这就得你给菊娃说哩。”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