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墙上贴,那地方我还挂挂历的!”宽嫂把地上的水壶提了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把几件扔在沙发上的脏衣服揉一团抛向水龙头下的木盆里,同时脚一钩,把一个残破的搪瓷盆嵫啦啦钩到柜子下。说:“瞧这屋子,乱得还能插进脚吗?他只是个糟蹋,我跟在后边拾掇都拾掇不清!”又嘟哝别人家的房子都装修了,他们家的墙三年也没刷过,这家具是逐渐添置的,式样不同,色调也不一样,是难看吧,连夜郎来也说该统统换了。提起了夜郎,就说夜郎是个浪荡鬼,百心不生,他竟然和夜郎好得狗皮袜子没了反正!康炳听得脑壳满满的,几次想告辞,宽嫂越讲气越大,说:“我迟早要死在他手里!”康炳说:“那他不敢打你的?”宽嫂说:“他要打我也倒好了!他是死不做声地来气我,只有让我骂他的份,从结婚到现在,他是天生的在骂声中成长的坯子!”宽嫂说着,气得胸脯一抖一抖的,康炳赶紧看了一下表,说:“哎呀,我怎么忘了,某某约我给他打个电话的!”起身就告别。宽嫂说:“我这阵瞌睡才清醒了,你这么急的,不等他啦?”康炳生怕她送出来又说个没完没了,一出楼道就说“改日我再来的”,小跑着先去了。
巷口里夜郎等得发急,买吃了一碗卤汁凉粉,见康炳一人过来,就问:“宽哥不在?”康炳点头。夜郎就说:“人不在还耽搁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你牺牲了!”康炳说:“我哪里走得脱?他老婆说话没个逗号,真可怜宽哥有这样的老婆!”夜郎嘿嘿地笑了,就发感慨:人上世来如在旅途,最要紧的是伴侣,可是查查周围,哪个是尽善尽美?上帝就会日弄人,一个哭的就给搭一个笑的来看热闹,人都给上帝做游戏,做着游戏痛苦,不做着也是痛苦,真正的爱情少则三年,多则十年就消灭了,剩下的只是整齐而乏味的日子!康炳突然神经兮兮地说:“听说你以前也离过婚?”夜郎怔了一下,狠狠地说:“听谁说的?”康炳倒没了勇气,看夜郎的脸色。夜郎没有出声,默默走一段路了,说出一句:“人要会胜利,也要会失败。”康炳莫名其妙。
走进玄武巷,靠右一条拐来拐去的胡同,第三个四合院就是陆天膺家。陆天膺一头银发,半胸美髯,已经坐在厅里喝茶等客。夜郎早知道画虎出名的陆天膺,祝一鹤房里也曾挂着一幅他的下山虎的,今日见了,果然威严,心先怯了半截,招呼入座后只是老实不动,听康炳与老者寒暄。不一会儿,锦屏后闪出一个女人,三十出头光景,也不知是陆翁的年少娇妻还是保姆,木漆盘上端着两杯龙井清茶。夜郎接了茶,不敢往脸上去看,只瞧了那一双脚没有穿袜子,瘦瘦溜溜蹬着一双平跟船形皮鞋,露着三个脚趾根儿。便听陆天膺问道:“这位年轻人贵姓?”康炳说:“黑郎。”陆天膺说:“不是黑字,是夜字吧。”
康炳说:“陆老好学问,正是。”陆天膺说:“也有读作墨字音的。这姓少见,说不定祖上也是个弄字弄画的。”夜郎只是笑着,陆天膺也笑了一下,不再理会,与康炳又问起戏班的事。康炳拿出新买的烟丝让老者抽,那小妇人就从后屋取了一竿三尺长的烟管来,康炳夸说了一番这么长的,将烟丝掘了一丸按在那黄铜烟锅里,陆天膺便将嘴上的长胡分两边一挂,原来耳朵上早套有细铁丝钩,如挂蚊帐帘子,又划了火柴插在烟丸上,把烟管一头塞进口去吧吧地吸。夜郎正瞧得出奇,却见一只小得可爱的猴子忽地跳上陆天膺肩上,不觉啊了一声。陆天膺说:
“你没见过这猴子吧?这叫墨猴,专养了磨墨的。”那墨猴贼溜溜闪着眼,理了理胡子,又落在陆天膺手腕上,陆天膺咳嗽了一下,墨猴就张了口,接住了一点浓痰吃了。夜郎心想:真是个老占董,近八十高寿的人了,活得有滋有味的。便不觉惋惜了祝一鹤是在政途上白白地糟蹋了一生。康炳待陆天膺吃过两锅烟,问起符的事,陆天膺说:“江浙来了一帮古建筑队,翻修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