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阴影下的人们
迷惑。这个错误,是我自己自找的。水上灯坐在窗前,陷于自己内心的混乱之中,无法自拔。
张晋生走到她跟前,说对不起,我不该打你。水上灯冷笑一声道,你打得对。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这么该打。张晋生说,你是我真心喜欢的人。所有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但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要去骚扰他们母子。他们不可能从你手上把我抢走。我只是养活他们而已。水上灯说,是吗?
这天夜里,张晋生待水上灯百般温存,但仍然阻止不了水上灯的连连噩梦。她梦见自己与人厮打。打倒一个又来一个。无休无止。当她筋疲力尽地躺倒在地时,方发现,和自己打的那些人,都是一个个的自己。她惶遽而醒,醒后觉得躺在自己身边的张晋生,原本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五
肖锦富万没料到,连他坐的船也会遭此灭顶之灾。所幸炸弹落下时,身边人迅速地为他穿上了救生衣。也没有看见其他人,他爬上了岸。重庆遥不可及,便在姊归住了下来。住了不足半年,便不小心把房东女儿的肚子弄大了,只好结婚生子,也不敢说自己是什么人。儿子已经满地跑路,肖锦富想想自己当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便觉得在姊归这样的小地方过不下去。有一天,有人从汉口过来,说法租界内,人们照样花天酒地地过日子。赛马会也照样在举办。肖锦富一路风餐露宿,总算回到了汉口。
肖锦富原想在汉口休息一阵,再设法去香港,然后转道美国。结果到了汉口,回到他的深宅大院,却发现他的老婆玫瑰红没事一样,日子过得优悠自在。肖锦富有些惊讶,说你怎么这么舒服?投降日本人了?玫瑰红说,放屁,我跟日本人照面都没打过。只不过正好住在法租界,大门不出,谁晓得我还活着?
肖锦富陪着玫瑰红抽了几天鸦片,让浑身筋骨松弛下来,又悄悄地去堂会听了几场戏。有一个夜晚还让张晋生陪着,两人一起去华清街嫖了两个苏州妹。心里便觉得汉口非但不是地狱,而且跟天堂也差不多少,便决意留下不走了。
有一天,肖锦富见一年轻漂亮的女子进他的宅院。旗袍的长摆在两腿上一摆一摆,煞有风情。忙盯着眼睛细看,却见是水上灯。肖锦富热情道,水滴,是你呀,来看你姨?水上灯吃了一惊,说姨夫,你怎么回来了?是打过来的吗?肖锦富说,怎么打得过人家。船被炸翻了,我落水逃回来的。几年没见,你长成大姑娘了,比你姨当年还要标致。水上灯说,难得姨夫夸我。肖锦富说,你姨眼下正忙着抽大烟,水滴,还是你好,不抽不赌,长得是这般的水灵。说着肖锦富便贴近水上灯,伸手捏了下她的屁股。水上灯吓了一跳,说姨夫!肖锦富说,那有什么?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要这样想才好。水上灯说,姨夫,我已经嫁给张晋生了,他要是晓得了,大家都难堪。肖锦富说,张晋生这小子,他得听我的。我们俩嫖一个女人是常有的事。我要他把你让给我几天,他肯定同意,就看你肯不肯。床上的事,我比他强。我们俩比过的。水上灯满脸愠色,说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肖锦富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最喜欢看女人生气。那个小样子,可真是好看。水滴,我的钱比张晋生多,你跟了我,就是跟了银行。怎么样?
水上灯不想跟他纠缠,索性连玫瑰红也不去看了,掉头便出了院子。
回来想想觉得窝囊,便告诉了张晋生。张晋生一听便垮下了脸,说是不是你招惹他了?水上灯说,张晋生,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不要以为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我给你当小,已经是在委屈我自己。你倒让我看你的脸色过日子。你不是有老婆孩子吗?你回你自己家好了,我也不稀罕你。说罢。一屁股坐在墙角,心痛得像有人在撕。料想不到婚姻生活竟是如此无趣,如此屈辱。
张晋生安抚着水上灯,待水上灯气平后,他却想着想着恼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