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喧哗中的冷寂
依然明艳照人。只需要把我忘记,你就会获得你想要的所有幸福。永别了,水滴。就算是死了,也是爱着你的仁厚。
水上灯读罢满面泪水,她不顾戏装在身,一直跑到后台通向街上的门口。满街的路灯昏暗地亮着。眼界的尽头,一个人影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朦胧的暗夜。
水上灯觉得自己的心顷刻间破碎成沙砾。她知道她永远都修复不了它,永远都不能让它完整,永远都无法令它有正常的律动,而快乐和幸福也因之而永远远离了她。
陈仁厚走了,从此他们音讯两断。他们连面都没有见上,连手都没有拉一下,连最后告别的话语都没有说,就这样,他消失在夜晚的街路上,也消失在她的人生之中。
怀着莫大的痛苦和失落,水上灯继续演戏。余天啸说过,做戏子的,只要挂了牌,卖了票,除非睡在床上起不来,但凡能起来,就得登台。就算剩下一口气,也得在台上吐完它。即使有天大的痛,她也必须演完。
这天的水上灯,人几乎沉浸在了戏中。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似都与水上灯无关,完全是戏中人在笑在哭在动在舞。水上灯将二者混为了一体,台上只有戏中人,而没有演戏人。连老戏迷们都看得如痴如醉,分不清台上是水上灯在演戏,还是戏中人从剧中走了出来。
王昭君好似风筝断线没投奔,
月沉海底难得明。
花朵花朵花正开,月儿月儿月正明,
花开却被狂风打,
月明又被云遮定……
唱到此处,水上灯有如心沉谷底。她突然顿了一下,脑中念头如闪电而过。霹雳一下,震动了她。她兀自转了个身,仿佛想要抽身离去。台侧乐队一阵恍惚,鼓点忙一阵急敲,以让水上灯回过神来。台下观众却未发现异常,以为是王昭君斯时已悲痛欲绝,背身掩面,实为情之所至。恍然的水上灯被急促的鼓点召回,她复又转身,将后面一字一顿唱完。
谢幕时,巴掌震得几乎掀顶。站在一侧的周元坤赞不绝口,说今天水上灯真是唱得太好了。谢过三次幕,巴掌仍未落下。第四次水上灯出台,鞠躬后直起腰身说,为答谢大家的盛情,今天我加唱一场。这场戏叫《宇宙锋》,小时候,我第一次看戏便是在三剧场,我看的第一部戏便是《宇宙锋》。从那天起,我就成了戏迷,然后我就开始学戏。今天我要把这出戏再唱给喜欢我的戏迷们听。
听罢这番话,戏迷们巴掌又轰天而起,纷然说今天算是赚了。周元坤倍觉奇怪。换景时,不由问道,水上灯,你怎么了?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啊?水上灯说,班主,就让我做一回主吧。怕往后再没机会了。
水上灯上了台,周元坤一直琢磨这句话。他想,什么叫往后再没机会了呢?
《宇宙锋》自是水上灯的拿手戏。她想都不用想,唱词便脱口而出。赵艳容的装疯弄傻几成水上灯情绪的发泄。她时而狂笑时而冷笑时而傻笑时而苦笑,满台皆是她旋转的身影。她散发碎衣,长哭当歌,令台下观众们屏气不语,连喜欢叫好的声音也似乎被她的表演所噎住。
恼得我恶生生把珠冠打乱,
不由人一阵阵咬碎牙关。
我手有兵刃要决一死战,
要把这狂徒们立斩马前。
哭一声玉皇爷不能得见,玉皇爷呀!
你不该将弟子贬凡间。
水上灯被自己的泪水噎住。再一次谢幕时,戏迷们都站了起来,他们欢呼着,叫喊着。水上灯却没有下台,她一直走到前台的边沿,深深地鞠了一躬,观众知她有话要说,便静了场。
水上灯说,谢谢大家对我的喜爱。才说一句,她便哽咽不能成声。台下观众都怔住,一时间静得连银针落地都能听到。周元坤站在台侧惊讶地望着她,对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