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断了兄弟情义,毁了爱情情分,提了正团职
句,突然掉头就走,一下子就淹没在人海里。刘汉香清楚,这不是个笨人,他看懂了她的眼神,他当然知道她说了些什么。这就像是接头的“暗语”,她的目光告诉他,都是乡下人,就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当然,有些话压在下面,她没有“说”。假如说得更明白一点,她会告诉他,如果你能看破人的命相,看透人的生死祸福,如果你真能预知未来,你就不会这样了……可她没说。
下了天桥,没走多远,她突然被刺了一下。在熙熙攘攘的马路边上,她看见了一只黑手。那手抖得像鸡爪一样,哆哆嗦嗦地晃着一只小瓷碗……人在流动着,手在哆嗦着,可碗里没有钱,很久了,没有人往这只碗里投一分钱。
刘汉香走上前去,她看到的竟是一个瘫子。那瘫子就在路边上倭跪着,身子下边垫着一小块木板,看上去黑污污的,就像是一节烧焦了的木炭……人怎么会残到了这种地步?尤其让人心痛的是,那一堆破破烂烂所包裹着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那是一堆灰,一堆烂在地上的黑灰!在喧闹的大街上,那只扬起来的小瓷碗仿佛是一个“?”,那“?”空空地在街头上抖动着,实在是让人心酸。于是,刘汉香掉过头去,回身来到了一个刚刚走过的街头小店里,拿出钱来买了一个烧饼。那烧饼是热的,她拿着这个烧饼快步来到那个瘫子跟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递到了那只小瓷碗里,那瓷碗重了一下……可那瘫子的头深深地埋在怀里,她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了一片污脏的乱发。她叹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当她回身再看那瘫子的时候,碗里的烧饼已经不见了,可那只碗却仍然在街边上抖动着……刘汉香心里说,他还舍不得吃呢。
后来她就坐到了这个小饭馆里。这是一个临街的饭馆,在马路的对面,就是军区的大门了。她知道,她要见的那个人,就在里面。她不是来闹的,她还不至于那样。她只是想见见他,八年了,她要见他一面。
饭馆不算大,但很干净。她坐在一个靠窗口的座位上,要了一小碗面……望着窗外的马路,她突然觉得头有些晕,太阳木钝钝地照着,她一下子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奇怪呀,真是奇怪,她居然回忆不起来那个人的样子了。是长脸,还是方脸?真的,她记不起来了。是啊,曾经是那样好过,有过丝丝缕缕的亲近……可陡然间,她却记不起他的模样了。她拍了拍头,脑海里一片混沌!模模糊糊的,好像有那么一个影子,那影子十分熟悉,可她就是想不起来。她想,虽然多年没见,她还不至于认不出他吧?
可是,她在那个小饭馆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坐到天快黑了,也没有把那个人给认出来。是呀,马路对面那个大门里不断有军人走出来,一个个挂着带星的肩章,走起路来,那手还一甩一甩的,看上去都很威武。可她心里疑疑惑惑的,出来一个,看着似像似不像的,再出来一个,看着也八八九九……不错,有的看着像他,是脸盘像;有的呢,是神态像;还有的,是走路的姿势像……可究竟是不是他?她却吃不准了。有那么几次,她觉得是他,就是他。可是,当她从饭馆里跑出来,再看,就又觉得不像了,一点也不像……丢了,她的人,走丢了。
第二天,她又坐在了这个小饭馆里,默默地等着那个人。先是等了一晌,还是不见那人出来。后来,也不断地有军人到街对面的这个小饭馆里来。有的是来吃饭的,有的是来结账的。其中有一个人,小个儿,说话略带一点四川口音,蛮蛮的。这人走的时候,似乎是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目光怪怪的。她知道不认识,也就没在意。可是,不一会儿,这人又返回来了。这人匆匆来,又匆匆去,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好几趟,那样子疑疑惑惑、偷一眼又一眼的,也不知是想问还是想说什么……有那么一刻,她曾想拦住他问一问,他也是军人,也许会知道那个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