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曲眉仙郭(一)
了它的孩子,它为什么还对她那么好?对桑竹姑娘,母熊的最后一扑也仍然是温情脉脉的一次拥抱。它没有伤害她,或者它本打算报复这个诱杀了它和它孩子的美丽姑娘,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把最后一口气息喷吐在了她惨白的脸上。甚至母熊都想到了不用自己沉重的身子压伤她,它歪斜着滑过她,朝一边轰然倒去。死了,这次真的死了,任凭桑竹姑娘怎么呼喊也喊不回来了。
公熊,也许这个高大的英国人是一头公熊的幻变,来替它的妻子和孩子报仇。要是这样,她倒情愿接受惩罚,但不是羞辱,而是死亡。桑竹姑娘想到了死亡,她知道唯一避免羞辱的办法就是死亡。她摇晃着身子挣扎着:“松开我,松开我。”想死是很容易的,要是没有绳子绑缚,她早就死了。
容鹤中尉知道她想干什么,挪过来,坐到她跟前,摸摸她的脸,又摸摸勒紧的绳子,毅然抽出了一把明光烁亮的英国军刀,在她眼前晃了晃,似乎想让那寒冷的光芒把她眼睛里的寒光逼回去。但是恰恰相反,她的眼光更加寒烈了,比尖刀更加锐利地投射在他脸上。他的手不禁一抖,不是怕了,而是发现一种凛凛不驯的美氤氲在她脸上,就像一层雾覆盖了西藏山水的美丽。
容鹤中尉说:“我干你用不着给你松绑,很多士兵都是这样干的,我以前也这样干过。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我面对一个美丽得超出想象的姑娘。我是一个喜欢艺术品的人,当你在我眼里变成最完美的艺术品时,我不希望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们应该像最自然的男女那样,做完我们必须做的事。你能做到,想一想等你做完以后,我会立刻放你走,你就能面带笑容看着我了。”
桑竹姑娘完全听不懂他说什么,本能的反应就是仇恨:“松开我,松开我。”她觉得只要给她松绑,一切就都会改变。
容鹤中尉再次在她眼前晃晃刀,显然是威胁:当然我要松绑,我有刀在手,不怕你不听我的。他把刀尖指向她胸前五花大绑的绳子,轻轻挑着,突然一用力,挑断了一节绳子。桑竹姑娘的眼睛砉然一亮,眼珠滚动了一下,就像最美的宝石在白色的托盘上翻了个身。容鹤中尉心里细细一揪,默然赞叹地摇摇头:真美。
现在,他要挑开她的衣袍了。她浑身颤动,身子尽量往后靠着,嗷嗷嗷的叫声,是惊恐的野兽面对宰杀时的那种声音。容鹤中尉愣了一下,看看她的嘴:异常完美的曲线,怎么可以发出这种声音呢?他说:“你应该唱起来,这样美的嘴只能唱歌,而且是你们西藏最动听的情歌。”
桑竹姑娘还是听不懂,双臂朝外用力,觉得绳子依然很紧,就低头张嘴去咬那绳子。她露出了牙齿,洁白的颗粒就像湿润的珍珠。容鹤中尉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他面对的不是一张人的嘴,而是向他张开的吐露珍珠的蚌体。他伸过手去,想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颗珍珠。而桑竹姑娘的理解依然是羞辱,居然羞辱到嘴里来了,她一口咬下去,如同一只叼咬食物的母狼,准确而狠恶地咬住了他的手指。
容鹤中尉惨叫一声,看她还不松口,绝望地说:“上帝啊,怎么会是这样?”
他绝望的当然不是自己流血的手指,而是桑竹姑娘的举动,仿佛她无论遇到什么都应该优雅地含羞带露,保持艺术品的尊贵与美好;仿佛她的咬噬不是因为他的挑衅,而是她的主动进攻。桑竹姑娘终于松口了。容鹤中尉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手指,忍着痛,迅速撕开了缠着她的绳子,焦急地说:“不用咬了,收回你的牙齿,它怎么能咬绳子呢?这么肮脏的绳子。”
桑竹姑娘站了起来,手里攥着半截的绳子,眼睛里的光亮忽一波是怨怒,忽一波是凄惨。她现在可以死了,再也不担心羞辱加身了。怎么死还没想好,但在死前她一定要按照仇恨的规则,发泄出积郁了多少天的愤懑。她冲向戈蓝上校,用半截绳子抽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