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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两个人真是滑稽。”

    她将手中的扫帚对着他们投过去,两个头颅闪电般地消失了。她大口地喘着粗气,看样子好像在发狠、在决断,然后她就像老虎一样对着物理教师扑上来。

    “孩子们的妈,饶了我吧!”女人柔软的肉堆在他身上,令他愤怒,但忍气吞声惯了,明明好不高兴,也要用好话求情。

    李玉蝉坐起来,噘着嘴,用一只手,痛惜地抚摸着张赤球瘦骨嶙峋的躯干。

    “方老师也像你一样瘦。”她说。

    “你怎么知道?”他瞥觉地问。

    “你怎么知道?”他瞀觉地问。

    “他躺在我的整容床上……”

    你说他惋惜地说:

    “一个好人死啦……”

    很远的地方有个乡村,公鸡不合时宜地啼叫起来。

    “这瘟鸡,也发了疯!?”她仰在床上,不知用什么腔调说。

    张赤球顺利地呼吸着,拍拍妻子的肚子,说:

    “你睡吧,我把试卷改完。”

    李玉蝉翻了一个身。你说,他跳到椅子上。

    鸡又叫了一遍时,夜很静,听得见隔壁方老师的遗孀低声的抽泣。

    李玉蝉坐在床沿上,双腿下垂,脚尖接近地面。

    他打着哈欠,畏畏缩缩地拍拍她的肩膀,说:

    “睡吧,孩子他妈。”

    “睡你妈的屁!”她大吼一声,便无声无息了。

    熟睡后女人的嘴巴里放出牛羊口腔里的热烘烘的青草味儿,殡仪馆的气味搀杂其中,+是绝对不可忍受,似乎又不能忍受,处在可忍乂不忍之间的李K蝉嘴中的蒸汽喷在物理教师骨骼突出的脸上。

    “我做r一个梦……梦见了方老师……”她的嘴唇上挂着一道黏稠的涎线,唇上的绿胡子十分可爱,“他从我的整容床上站起来,浑身一蛘不挂,像个脱了毛的公鸡……他对我说,‘张嫂子,我不想死,我还记挂着老婆孩子……我的心还在跳……’”

    李玉蝉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哭得十分伤心,张赤球甚至都生出几分醋意,他说:

    “又不是你的丈夫死啦,你哭什么?”

    “要是我的丈夫死啦,我就不哭啦,”她说,瞪着眼说,“我连一颗眼泪也不掉!”

    “为什么连一颗眼泪也不掉呢?”他惊讶地问。

    “为什么不连一颗眼泪也不掉呢?”她也惊讶地反问着。

    紧接着开始的便是死一般寂静,一只碧绿的透明小虫好像没有重在他和她之间飞舞,连结着两个人的思想,增加着两个人的敌视,还建立了他她与你你与我们的联系。一个女人竟然因为男人满足不了她肉体的渴望而发疯——惊人的发现,物理教师的心脏像铜钟一般发出嗡嗡的巨响。当然,他说,对你们来说这不是什么“惊人的发现”,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为爱而生,为性而死。

    这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你貌似平静地说着,但你的十根手指紧紧地箍住横杆,简直就是猫头鹰的爪子。从方富贵死在讲台上那一时刻开始,我就产生了强烈的吃粉笔的欲望,粉笔的气味勾引得我神魂颠倒,人们都说我得了精神病,说什么,随便,我想吃粉筹。我只有吃粉笔。你眼泪汪汪地向我们叙述着你的感觉,你甚至唤起了我们久已忘却的对粉笔的感情:当我们举起一束鲜艳的粉笔时,我们也曾经唾液大量分泌,肠胃隆隆鸣叫。接下来的问題是,这粉笔是给你吃呢,还是留下我们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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