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狼。通过为他儿子整容你与猛兽管理员建立了友谊。在工资微薄,人不敷出,肉类短缺。肉价猛烈上涨的一九八七年,你与他发现了一个搞肉吃的万全良策。
排除掉为王副市长整容的政治意义,李玉蝉要做的事单纯又简单,你只需清理掉王副市长体内积淀的脂肪,剪掉一部分皮肤,然后,根据你的记忆,用透明胶纸、海绵充填物、彩色颜料—也可用彩色粉笔代替—恢复他年轻时的面貌,就算告成大功。你对他年轻时的模样记忆犹新,闭着眼也能做出他的脸,费了不多少功。至于开膛剥脂,这是粗鲁的屠夫都能干的事—经过上述分析,可以说你接受了一件省力又讨好的任务,何况他是你的情人。
去年秋天的一个晚上,猛兽管理员愁眉苦脸地坐在一张摇摇晃晃、吱吱扭扭的藤椅上。他是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目光昏迷、弓腰驼背的老头儿。你当时想他的被车轮子嚼烂了脑袋的儿子是何等的英俊潇洒,与他的面貌丑陋的父亲形成鲜明的对照。
那时候,张赤球老师在高三班教室里监督学生晚自习;大球小球吃饱了钻进他们的墙洞复习功课;蜡美人躺在她自己那张床上,谛听着虱子咬肉和耗子啃锅盖的声音。她听到女儿与一个男人在咕咕卿卿地议论着什么,一会儿是猪肉的价格,一会儿是奖金和罚款,一会儿冲动是母老虎一胎产下两只小虎……女儿是母亲潜在的情敌。石榴花的颜色笼罩了她……她从布帘的缝隙里看到那两条金黄色的腿在愉快地颠动着……她咬着牙,让冷冰冰的声音从牙缝里漏出来。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整容师深表同情地说,“大家都过得很难。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正像那俗话说的,‘天要刮风下雨,人要受苦受难’。”
那是个凉爽的夜晚,跟昨天晚上一样,月光如水,泻进房间,把灯光都逼退啦。她抚摸着自己的手臂,突然萌生了对这位丧失爱子的猛兽管理员的居高临下的怜悯。这种怜悯轻戮飘的,像生长在虾嘴上的胡须。
猛兽管理员站起来,用力掏出一支人参。他说:
“李师傅,人家送我这只老山参,留给您家老人滋补身体吧。”
你推辞了半分钟,便起身送他。你陪着他走了一段路,路边的树叶默默无语。老头儿把脸抬得很高,满怀希望地说:
“李师傅,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你们沿着人民公园的绿色铁栅栏缓缓地走着。踩着栅栏和黄杨冬青的纵横交错的影子,竟像一对老情人在悠闲散步。公园深处的猛兽山上,飘来一缕缕老虎粪便的腥脑之气,还有,饥饿的小老虎凄惨凛冽的啸声。
你双手抱着肩头,打了一串寒颤。一种了不起的恐怖从黑暗的潜意识里跳出来,站在冬青树丛里,对着你咆哮不止
猛兽管理员像位老父亲抱住了你,用他的小而坚硬、类似小兽利爪的手,惠簌有声地抚摸着你的肩膀。你闻到了老人身上的虎豹豺狼气息。他的双眼灼灼有光,好像灿烂星海里的两颗最灿烂的星斗
他絮絮叨叨地对你叙述着那两只新生的小老虎,使它们可爱地在你脑海里打滚竖蜻蜓,叙述者的语调凄凉。其rB)充斥着父爱。他说:
·这是两只狮虎。为什么叫狮虎呢?它们的爹是那头非洲来的老雄狮……让狮子跟老虎结婚,就像让毛驴与马交配,难度很大,但‘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狮子骑在老虎身上,大声一叫,平地起了雷,震得树叶子往下掉……这两只小杂种,胃口不好,配给它们的牛肉、羊肉、冻兔、烧鸡……连闻都不闻……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两只小狮虎说:老头儿,我们要吃人肉!……我想,你每天都修理死人,难免出些下脚料……这些下脚料浪费了多可惜
他的灿若双星的眼睛慈祥地盯着你,坚硬的手爪抓住你的双乳,你认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