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钢轨,无声无息地滑行到一个开剥兔皮的老女人面前。她又照样表演了一番,惟一不同之处,这次被打下平台的兔子是深咖啡色而不是褐色,其他的—包括跌下悬空木板时那“哇啦“一叫,都一模一样。
“你如果愿意干这工作,我可以把她调到别的工种去。在这个岗位上,你每天要敲昏大约八百只兔子,并负责把它们分发到每位剥皮员面前。这个工作的要求不高,难点是,你手上的锤子要准确地打在兔子的脑门正中。只能打昏,不能打死;只能打一下,不允许打第二下。如果打死一只,就要扣除你当日工资的十分之一;如果一下打不昏,也要扣除你当口工资的十分之一。”
又一只草绿色的兔子被打昏,跌落在铁皮小车里。那手持铁锤的女人呼吸平稳,神色安详,连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又一只兔子,亚麻色的兔子站在悬空水板上等待被皮锤击昏。
“你考虑一下,”车间主任说,“如果要在这里干,我可以先给你一百只兔子实习,练到一锤打昏的程度再正式上班。当然,实习期间是只能发给你工资的。”
你认为自己不适合干这工作,你好像怕那些黑亮、漂亮的兔子眼睛。
车间主任把你带到第二道工序。他说:“按文雅的说法,这道工序的名称应该叫做:‘脱袍摘帽’,实际上就是趁着兔子还没清醒过来,把它的皮剥下来。”
他把你引到那位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全神贯注地工作着。仿佛没感觉到他和你的存在。
,’这项工作的好处是可以坐着进行,对患有腿部静脉曲张的人比较合适。”车间主任说。
老太太从滑过来的小车里拎起一只灰蓝色的兔子,倒挂在钩子上。兔子没有死,它仅仅是昏厥,能看到它的肚子在收缩和膨胀。她拿起一根带尖的通条,在兔子腿皮上捅开一个洞。然后,又捅了几捅;然后,又捅了几捅;然后,把一条胶皮管插进洞里。一拧开关,气流18fIft地响着,气流在兔子皮和兔子肉之间贯穿流通,兔子快速膨胀,眼睛深深地陷进去,兔毛根根立起来,兔耳朵在颤抖。然后,她捆扎住兔腿,不让气泄出。然后,她用一把杨叶状的小刀从兔腹正中豁开,又在兔腿上捣弄几下,兔皮轻松地滑下来。一滴血都不流。
“这工作难度小,真正的难点有二:一是不能损坏皮毛;二是不许流血。”
老太太已经把兔子处理完毕,兔子皮放在身边的小铁车里,放上一个刻有她工号的铁牌,一推,小车跑了。把裸体兔子—它依然颤抖着,眼睛里寒光闪闪—放在身体另一边的小铁车里,放上一个刻有她工号的木牌,一推,小车跑了。
“我看你也不要犹豫啦,就在这‘脱袍摘帽’吧,实在不行再A换,”车间主任说。
“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干好工作。”屠小英眼泪汪汪地对车间主任说
“今天就不要上班啦,”他说,“我那里有一本详尽的教材,你拿回去看看。重点看第二章,那里边有关于你即将从事的工作的意义、技术要求、操作方法、注意事项。明天早七点前来上班,误了点要扣你当日工资的十分之一。”
只用了两个小时,你就看完了教材。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
一个星期之后,车间主任就当众表扬屠小英是心红手巧的模范工人。
你开始思念车间和工作。只有工作着才是幸福的。
屠小英必须不停地把兔皮从兔身上剥下来,才能维持住内心平衡。冰凉的手在这工作中得到温暖。五颜六色的兔毛温暖你的手;一律鲜红的兔肉温暖你的手。它们像可恶的阶级敌人一样,剥了皮心还不死。她喜欢把食指按在裸体兔子心脏的部位上,去感受那顽强的、急速的心跳。每逢这时,你就感觉到一股新鲜的生命力注人你的体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