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醒,方富贵就咬着牙〔他的牙齿嗒嗒地响着)扑上来。
那时你几乎要休克。寒冷冻住了你的思想。腰椎被勒得巴巴地响,胃里的食物一部分下降一部分上升。这时,躺倒在地是完全合理的举动—如果上帝被方富贵接住腰,她除了躺倒在地也别无选择—在和平的岁月里,我们坚信上帝是个善良的、有两只大Rx房的中年妇女。她的眼睛是灰色的,跟渤海湾里的海水一样;她的头发是亚麻色的,跟亚麻的颜色一样(这几乎等于废话);还有一点很难启齿……说了吧!我们请求你直言不讳。好吧,你说,其实这也是健康的表现,是生命力的表现:她的性欲是旺盛的、经久不衰的,否则她就要从金子铸成的座椅上被轰下来—上帝也抵御不了一个发疯的男人,她的意志力一经男人的楼抱,立刻化成一股轻烟一一倒霉的气味ft然从高压锅的阀门里滋出,高温也难消灭它—他在隔壁和整容师窃窃私语,她确凿地认为他和整容师在议论着自己,不由地抽泣起来。她有意地把抽泣声喷到间壁墙上。这就是抗议,也就是警报,与诅咒差不多:可以理解为法术,类似特异功能:竟然像失伴的孤雁在长峡;或者如笼子里的苍狼对着月亮啤叫。她的抽泣声总有一天会让这道施工马虎的墙壁倒塌—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食物上涌,有一股气味冲进屠小英的口腔(你是不管我们恶心不恶心的),这是一股韭菜的气味。正当她因为满嘴的韭菜气味而生长出自卑的感情时……方富贵的嘴巴已经堵在了我的嘴上。我紧紧地闭住嘴,这是不可能持久的。她感到电一样的刺激从脊髓冲激到大脑后,嘴巴随着张开了(这时她想到了河蚌。河蚌被捉后,总是紧紧地闭着嘴。一旦把它们扔进热水里,便张开了嘴。在热水里依然闭着嘴的是死蚌)。
韭菜的气味给你!
疯狂的喊叫吐到你的嘴里!
不许你将我的气味和我的喊叫泄漏一点一滴!
它们是爱情的副产品!
喝了美酒就要准备好承受酒精的毒害!
那么,我们听到的只是你们鼻孔里发出的喘息声。
叙述者告诉我们:学校的操场上放映着一部著名的苏联影片—很久之后,我们得知影片的名字叫做《雁南飞》—法西斯的飞机轰炸着城市,楼房的玻璃被晨破,玻璃哗哗啦啦响着,掉在地板上。那个漂亮女人连续抽打了那个男人二十六记响亮的耳光!男人的眼睛放射着绿色的磷光。眼放礴光的男人是打不退的!他楼住了兄弟的女人。她的身体往后仰去—像上帝一样。
你听到了玻璃落地时的声音。你看到他站起来,双臂垂着,好像站在一具死尸前。你也感到自己死啦。泪水流到脖子上。屠小英为破裂的处女膜哭泣吗?这个“?”是没有答案的。
她爬起来,心里乱成了一团麻。那时的感觉至今犹在。后来她爬起来,手按地、臀部离开地面、腿肚子离开地面……每一个动作都是耻辱的,都是肮脏的。他凑上脸来,你闻到了他牙眼出血的气味。
屠小英打了方富贵一个耳光,还顺手抓了一把他的脸,便飞一般地逃走啦。
她逃到操场上。鬼把她领到了操场上。战争结束了,战士们返回了故乡。成千上万的女人们、孩子们涌向了车站……她们都抱着鲜花。你只看到她抱着一束鲜花,腮上挂着泪水,在人群里拥挤着,被人群拥挤着,被狂喜的浪潮颠簸着。战争胜利啦。她把鲜花分给每一个碰到她的人。她是善良的。她是博爱的。她是麻木的。
“屠小英,你哭啦?”一个女同学用充满同情的语调问,她的眼圈也是红的。
“不,我没有哭!”你掏出手绢擦擦眼睛。双腿之间的耻辱使你痛恨物理系那个脑门突出的鲁莽小子。
“你的裙子怎么这样脏?“在女大学生宿舍里,那位女同学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