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忍气吞声地爬行。路警们站在路口无可奈何地抽香烟。车如潮铃声也如潮,车上七长八短的人脸上都没有明显的表情,大家都像漫无目的随车潮流动,就像后一个浪头随着前一个浪头流动。
物理教师被冲刷到建筑物的阴影里,耳天的小摊上,花花绿绿的货物上落着一层明显的尘土,摊主多半都戴着金边变色镜,镜片都呈现出酱红色,镜里的眼睛都是蓝的,镜里的皮肤都是红的,摊版的脸都是凶恶的。你看到了卖布的摊贩,看到了卖水果的摊贩,看到了卖成衣的摊贩,看到了卖眼镜的摊贩,看到了卖鞋子的摊贩4一你没看到卖香烟的摊贩。
墙壁上,广告色和油漆还有彩色粉笔画着妖媚的女人‘没有一个男人)举着食品和货物,对着马路上的人流微笑。你己经把长颈鹿附近的、把羊驼和野牛附近的彩色粉笔头儿吞食净尽。为了满足你的欲望、为了维持你的精神,我们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到猛兽馆附近—去狼窝虎口里偷这种高级“食物”,猛兽的毒眼使我们每一个人都汗流侠背,我们握着粉笔头儿的手都被染得青红皂白如同魔爪。吃吧吃吧吃吧你这个鬼怪!你被我们感动得十分严重。你说他看到画在墙上的一个肥大女人左手高举一根焦黄的、状若大棒褪的油条、右手托着一盘金色的油煎包在微笑;肥大女人旁边有一个更加肥大的女人祖露着豪放的胸脯,啃着一只猪脚、提着一瓶冒沫的啤酒对他微笑……
肚子里的响声其实一直没有停止,物理教师感觉到了饥饿。他为什么不吃粉笔呢?我们问。
现在,本来我应该坐在桌子旁,左手捏着一个从学校食堂里买来的因为加碱过多的黄馒头,右手捏着两根红筷子吃饭。我的对面坐着整容师,左边是大球,右边是小球。蜡美人吃了配药食物已经打响了呼噜。桌子上摆着不是牛的肉就是猪的肉《物理教师的疑问:最近一个时期,饭桌上为什么频频出现肉食?猪大肠当然也算肉食))o
他留连徘徊在众多的,顾客拥挤的饭铺、饭店、小酒馆的门口,猛然想到:我空出来的位置上,此刻坐上了一个有着我的面孔、‘穿着与我同样的绿衣服、剃着与我同样的光头、戴着我的眼镜、似我非我的中学物理教师。
他冒充着大球和小球的爸爸坐在我的位置上!
他冒充着整容师的丈夫坐在我的位置上!
他冒充着蜡美人的女婿坐在我的位置上!
冒充蜡美人的女婿就应该为蜡美人端屎端尿,就要侍候她喝水吃饭,这倒无关紧要;冒充整容师的丈夫就可以以假乱真和她上床睡觉!
物理教师的心脏猛地往下一沉,手里提的旅行包差点落在地上。顿时,他感到那副本不属于自己的眼镜用双腿紧紧地夹着自己的脸,眼镜的托架沉重地压迫着你的鼻梁,汗水在爬动,周身利痒,好像撤进了碎头发茬子,回家,回家!家、家、家……令人担优的家,使我们百倍厌烦但又无法摆脱的家,埋葬着爱情的家,酿造着痛苦的家。失去了它不完整,家;有了它很沉重,家。
你的肚腹里盘旋着响亮的歌唱。这是一支有关家庭和爱情、幸福和痛苦的辩证之歌。歌里述说着一个被职业的枷锁禁锢了几十年、被生活的重担压迫了几十年、被动荡的社会颠簸了几十年后初次得到解放,初次腰里有钱,初次在性与爱的海滩上领略风景的中学物理教师千回百转、进退踌躇的矛盾心情。
歌声犹如花朵,在物理教师的肚子里慢慢开放,一枚枚坚硬的、像牙雕、像钻石的花瓣在肚子里大放光芒。音乐是低沉的,充满了男人的苍老疲惫的感情。这感情凄枪但令人感觉舒适—凄枪的舒适—肉体的舒适—感情凄枪到极点,肉体便背叛感情去追求自己的享乐—这种享乐是性快乐的变种—方面,物理教师聆听着、品味着腹中音乐的轰鸣,另一方面则感觉着吹奏着红色的号角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