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说:‘,李师傅在家吗?”
整容师披着一条棉毯子坐在一把嘎嘎吱吱的椅子上,目光呆滞着看着闯进门来的两个年轻人。蜡美人弓着腰,嘴里低声咕依着什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女青年把小伙子拉进来,说:”李师傅,这位是市日报的记者—专写死亡与爱情的—他去过我们‘美丽世界’—我是守门的小吴呀,李师傅,咱们在一个单位_「作—我是第八中学毕业的,张赤球老师给我上过物理课,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学不好对不起老师的辛勤培育—咱们天天见面,李师傅—张老师悬梁自杀,我真难过,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都在我脑袋里演电影—我知道您很难过,我也难过—他叫小花,很像个姑娘的名字对不?因我太男性,所以他就叫小花啦。从前我姥姥家有一匹小母狗名字就叫小花,好可爱啊,一见男孩就摇摆尾巴它是个哑巴狗从来不叫,它有个癖好:把男孩子的鞋子袜子叼到窝里守着,它趴在男孩子的鞋子袜子后边,眼泪注汪地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那位叫小花的记者把“二郎神,’拽到一边,弯腰鞠了一躬,自我介绍道:
“李师傅,我是市日报的记者。”他掏出一个蓝色小塑料簿子在自己面前晃了晃,“不久前,我们报纸报道了第八中学中年物理教师方富贵累死在讲台上的事迹,并掀起了一个营救中年中学教师的运动。据说市政府正计划拨款建造教师住房,提高教师工资,挽救在高考的生死场e挣扎着的教师和学生的性命—波未平,一波又起—张赤球老师吊死在教室里的消息传出之后,社会震动,我们新闻界更是百感交集,忧虑万分,报社领导准备大造舆论,掀起第二个营救运动高xdx潮,为此,我特来采访—我知道您此刻的心情一定十分沉重—为那些即将死还没有死的中学教师们,请您强忍悲痛,接受我的采访”
他打开录音机,按下红键,录音机的工作指示灯放出红光,磁带刷刷地转动。整容师端坐不动,脸色惨白。他关掉录音机,在采访本卜急速地写着:“··二记者看到,自溢身亡的张赤球老师的妻子披着一条破毯子在椅子上发抖,她的眼睛里滔滔不绝地流着泪水……死者的老岳母因为过度悲坳而神经错乱……她询楼着身子,像被人打怕了的小狗一样贴着墙边行走,嘴里不停地嘟浓看:‘赤球啊赤球一你是生生给累死啦……你是活活给瘦死啦……狗娘养的校领导………一年到头不让你喘气……’……记者还看到,这个三代同堂的五口之家,只住着一间半房,老人住着厨房的一半,两个儿子则睡在墙洞单
他关了录音机,与“二郎神”交换了一个眼神。“二郎神”拍着屁股说:
“市里那些大肚子光会耍嘴皮子,说的比唱的还要动听—反正他们都住着小洋楼,吃着香的,喝着辣的,连拉屎都有人给擦屁股。”
整容师披着毯子端坐在椅子上,好像一尊沉默的泥菩萨。
记者问:“李师傅,您能从一个中学教师遗姗的角度,谈谈对片面追求升学率的看法吗?”
整容师好像一尊石像。记者在采访本上疾书着:“……谈到片面追求升学率的问题,这位在殡仪馆工作了几十年的市一级劳模气愤地说:‘我丈夫就死在这上头。这几年他一直送毕业班,而毕业班每月只有一个星期天,号称‘大休’,校领导强令老师每天晚上都要去学校坐班,连国家规定的寒署假也被剥夺得几乎干干净净。最近,学生也死,老师也死,我看非到了几百名教师和学生集体自杀,那些老爷们才能真正深人到基层学校。看看他们把教育办成了什么鬼样子!’……记者对死者家属的愤极之言并不能完全赞同,但她反映的问题确实令人吃惊。据悉,本市高中一年级即开始分成‘文科’和‘理科’,学‘文科’,的根本不学高中物理、化学;学理科的根本不学地理、历史。也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