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们怀疑这是叙述者玩弄的圈套。一个吃粉笔的人还值得信任吗?他说:我对你们说:这一切即便不是确实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是完全可能发生、必定要发生的事情。它可能并不一定发生在方富贵去世后半个月的清晨,可能在别的日月里。我对你们说屠小英放开小槐树贴着墙边回了家,扑在床上,百感交集的感情变成了热辣辣的泪水落在枕头上,枕头上还残留着物理教师倒霉的脑袋的气味。你们已听我说过各种各样的气味。它们以各自不同的物理和化学结构对不同的活人发挥作用,并产生截然不同的反应。这些反应也在随着每一个活人的心情变化而变化。
我假设屠小英在受到整容师欺负后趴在枕头上闻到方富贵倒霉的气味时,勾引了她对亡夫的绵绵不尽的回忆。她的心情是委屈的,需要倾诉,但活人不可能对活人倾诉,活人只能对死人倾诉。就如电影卜的情形一样:一位美丽多情的寡妇,从墙上摘下结婚照片,用手掌精心地擦拭去蒙在玻璃上的灰尘,然后,把脸贴在玻璃上。她跪在床上,让冰凉的玻璃贴着自己滚贪的脸,耳边响着他的窃窃私语和调皮的笑声:大奶牛……俄罗斯大奶牛……想我了吗?
“啊……啊……”你维妙维肖地让我们听到了她被亡夫隐语撩拨出来恨与爱交织在一起的哭声,你说她嘟嘟峨峨地像个神经病患者一样说:“你这个死鬼!你为什么要死啊……啊……你好狠心撤下俺孤儿寡妇进了那‘美丽世界’独自逍遥啊……啊……你让那黄毛女妖精对我冷嘲热讽嚼舌头根子啊……啊……你活着时并不感到你的重要啊!啊一你死去才感到你的重要性啊··二啊·二正像那柴米油盐酱,须臾不可离开啊……啊·‘·二你啊……啊……他每天都无理来纠缠他V充你的声音放出你的气味··二啊……啊……他!他!他l他……叫我啊……啊,……他知道我们所有的秘密……你怎么把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了别人呢你你这个狠心的鬼啊……”
她停止哭叫,因为她听到完全是方富贵的哭声,在自己脖子后响起女人在哭亡夫时百分之百地闭着眼睛,屠小英也不例外。她感觉到他的手在抚摸着自己的肩头,他的额头抵在自己的后脑勺子上。他的凉森森的泪水湿透了自己的浓密的头发让头皮感觉到,可见眼泪非常之多他说:“小英……孩子他妈……我没有死……”
你告诉我们,她猛然惊醒但没有睁眼,她明白了又是隔壁的男人前来装神弄鬼。怒火在她的心头燃烧,但她的怒火是属于整容师的,并不属于他。他有方富贵的声音有方富贵的气味有方富贵的抚摸和温存,还有属于他自己的真城,他滚滚一脸都是泪。在迷迷瞪瞪之中,他已经把你平放在床上。
你怀抱着结婚照仰在床上,感觉到他枯燥的嘴压到了自己的唇上,他的熟练的手落在了你的Rx房上。一切都如重温旧梦,关于“奶牛”的隐语嘈嘈切切在你耳边响起,你的下腹火一样烫起来。你把结婚照放在脸上,楼抱住了他的身体……当看到他匆匆忙忙地穿裤子时,你心中充满了报复后的欢娱。当看到他匆匆忙忙地穿裤子时,你感觉到强烈的内疚和对他那张像纸一样单薄的脸的强烈的反感。你感到这张脸背后还隐藏着一张脸,便举起凶狠的手,向那张假脸抓去。这一抓非常实在。你听到滋啦一声响,你看到他鬼鬼崇崇的脸上出现了四道白而深的沟子,随即,缓缓的红血从沟子里渗出来。他一声也不叫唤,任凭血在脸上流。他说:“你抓吧,你抓破它。揭掉它吧,我已经对它非常厌恶……’
你对我们说,你从一切迹象判断,你认为:这场稀奇古怪的偷情,给屠小英的刺激十分强烈,她咬着他的肩膀,尝到他的血的味道,想起了多年前那场电影、银幕上,一匹俄罗斯大洋马,咔嚓咔嚓地啃着从卡车上滚下来的苹果……
她穿着引人注目的孝服,梳着胳膊粗的亚麻色独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