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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中取莲
他握手,说:“下回再来。”

    曾经,在战时,炸弹炸死前前后后的人,他却幸运的捡回了自己的生命。

    而这一个圣诞夜,在一颗心几乎被痛苦扼死之际,一个微笑一声请进,使他及时重新觅得自己的心,这番惊险,其实也等于捡得一命啊!

    “那一刹那,我只有一个感觉,我这才又是‘人’了。我重新有了人的尊严,所谓人间的平等,大概只有向宗教世界里才找得到吧?”他没有再去教堂,但宗教的柔和宽敬在他的创作里如泉源般一一涌现。

    退役后,拿了七千元。

    做什么好叱?真正想做的是念书,但钱不够,他跑到三张犁养鸡,透过“鸡生蛋,蛋生鸡”的原理,他希望为自己筹得“三万元教育基金”放在银行里,每月拿三百元利息省吃俭用,也就可以念书了。

    他忘了一件事,养鸡可以嫌钱却也可以赔钱,他不幸属于后者。

    为了投考艺专,仅读了二年半书而没有报考资格的他,只好制造假证件。他用肥皂、自己刻印,他这件罕见的罪行也被识破,主事人一眼看穿,是上天见怜吧,那人拿起笔来批了几个字:“姑念该生,有志向学,准予报名。”他欣喜欲狂,捧着批示,心里想:

    “我不是违法的了,我现在是合法的了!”

    大专联考后不久,他到摊子上吃了碗阳春面,然后,就真正的一文不名了。他去找赵老理由。

    “赵老师,我没钱了……”

    “没钱?哈哈,”赵老师朗声大笑,“没钱,那算啥?”

    天气热,他把席子铺在地上,两人一起身着聊天:

    “孙超,我说没钱,我来问你,你卖过血没有?”

    “卖血?没有。”

    “哈哈,连血也没卖过,那还不叫真没钱呢!”

    赵老师为他找了工读的机会,但他真正受益而不能忘的还是那不在乎的大乎:

    “哈哈,没钱?没钱算个啥!”

    果真,那个当年离开面摊后就一文不剩的退役兵便这样活过来了。二十多年后,坐在淡水三芝乡的小山头上占地百坪(地坪相当于四平方公尺或三十六平方尺)的房子里和你说这番话,等于同时让你看“预言”以及“预言的印证”。在部队的那段日子,他学了两项绝活,其一是射击,其二是针炙,两者都是准确精密的艺术。这两项本事也让他获益不少,作为“神射手”,他的刻板的军旅生活稍获一些弹性特权,让他有一点点余裕来作“自己”。第二项本领让他因而认识了后来的妻子。

    孙超似乎是一个对准确精密着迷的人,在这世上的百行百业里,如果有什么是比陶艺家更适合他当的,那就是“圣贤”这一行了。两者都是讲究唯精唯一的事业。迷上结晶釉以后,他守在窑门口,竟像圣贤守住一颗心似的慎重,虽然窑外有仪器表,窑摧有探测,锥,两者都可以知道温度,但都不是最精准的办法,最精准的办法还是靠目测。有一次,看得忘形,竟致瓦斯中毒,全身高烧到四十一度,上荣总医院躺了两个礼拜。等身体好了,他依然时时刻刻去看窑,只是改良通风设备,并且加买了防毒面具和眼睛的防护镜。

    有一次和朋友聊天,无意间打听另一位朋友的近况。

    “他呀,他不成的,上帝不帮他的忙。”朋友是四川人,口才极好。

    “为什么?”孙超一向实心眼,不知一个人为什么遭天遗弃。

    “因为他变来变去嘛——结果上帝也搞不清楚他要干啥子!”

    朋友说的只是一句笑话。他听了,却如受棒喝,一个人如不能本分务实,今天东明天西,连上帝也弄糊涂了,要帮也无从帮起!

    他于是更专心的守住他的窑,以及心爱结晶釉。

    第一次碰陶,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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