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红茶
蓉虽然不再抱怨洛神红茶的酸,但我隐约可以从她的眉间读到洛神红茶的酸。
联考前一天晚上,我正在收拾准考证和文具时,蓉来敲门:
“喂!大笨鸟,明天考试别紧张喔!”
“嗯…尽力而为了。”我开了房门应道。
“今晚早点睡,明天不要爬不起来。”
“嗯…好的。”
“那我下楼了,记得别紧张喔!”
“等等!再陪我喝……一杯洛神红茶?”我硬生生把“最後”两字吞入肚子里。
“呵呵…当然好呀!”
我又将一杯洛神红茶端给蓉,然後问道:“你还是觉得洛神红茶是酸的吗?”
蓉慢慢地喝了一口:“唉…大笨鸟,你没救了。洛神红茶真的会酸。”
那天晚上,我其实是睡不着的。不是为了考试,而是为了即将随之而来的离别。
脑袋里装满的不是明天考试要用到的公式,而是离别前夕的不舍。
勉强睡了一下,睡梦中竟然出现蓉!
她在梦中还跟我说:“当君考完日,是妾断肠时。”
醒来後,我决定把剩下的洛神红茶包泡完。
联考完後,虽然可以挣脱掉束缚我叁年的锁,但我并没有特别兴奋。
因为我同时也失去住在这个顶天房间的理由。
也许,我的生活将失去洛神红茶的味道。
而伴随洛神红茶而进入我生活中的蓉,是否也会失去?
打包了行李,准备离开洛神红茶。不,我是说离开这个地方。
而所谓的行李也只不过是一堆书而已。
这里的一草一木,从不属於我;
属於我的,只是洛神红茶的味道。但我又带不走。
由於不是很习惯道别的场面,所以我昨晚已跟房东跟房东太太“知会”过了。
幸好蓉那时不在,不然我不知道当我说再见时,是否能如此轻易?
可悲的习惯又让我在今天早上六点半出门,但以前的离开总是可以回来,
这次呢?今天其馀的习惯怎麽办?
傍晚六点半该在哪里包便当?晚上十点半该在哪里买条鸡蛋吐司?
凌晨十二点又该在哪里诅咒物理老师呢?
想把这串钥匙放入房东的信箱内,但钥匙就像有千斤重般,让我不能轻易放下。
但我又没有重新拿起这串钥匙的力气,或者该说是勇气。
彷佛对我而言,这串钥匙不只是钥匙,而是我归属这里的理由。
“喂!江边的笨鸟!你要走啦?”蓉的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
“嗯…是啊!你今天没上课?”我仰起头,望着在五楼的她。
“果然是笨鸟,我放暑假了呀!”
“嗯…”
“反正你已考完试,多留几天再走好吗?”
“这样不好意思吧!房东又不会再收我的房租,而且你们也得找新房客。”
“…………”蓉在五楼沈默着。
我则在一楼沈默。
虽然我们互相看着对方,但我没藉口上楼,她也没下楼的理由。
这情景,很像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在电视机前的僵持。
“嗯…那麽…再见了。”有沈默就得有开口,就像有开始就会有结束一样。
“再什麽见,你以後还是可以常来玩呀!”
“嗯…好啊!”
“你的发语词要记得改喔!别老是嗯啊嗯的。”
“你也是一样,在浴室脱衣服前,要先看看有没有浴巾喔!”
“臭笨鸟…臭笨鸟…臭笨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