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慈禧太后向十一国宣战始末
生是笔者在哥大二十五年中所遇最可爱可敬的一位老辈汉学家。他的汉语比我说的也纯正得多。他精通汉籍,也深爱中国。为人处世也简直是传统中国里的一位儒家老辈。他是胡适之先生的挚友。也是胡适在一九二七年回哥大接受传士学位典礼中的宾相。他佩服胡适佩服了一辈子。因为他没有适之先生那样的精明和调皮。他浑厚得像传统中国农村中的老农夫。富先生是笔者所认识的前辈之中唯一见过“义和团”的老学者。在退休之前他是哥伦比亚大学东亚语文系(原名“中日文系”)里的“丁龙讲座教授”。这个讲座是为纪念一位可敬的华侨工人丁龙而设的。笔者对丁龙的故事曾另有记述,不再多赘。然据我所知,坐在这个“讲座”上的“教授”,只富路德一人在道德学问上受之无愧;继他之人则是个下流不通的痞子。
笔者今乘重治拳乱史的因缘,提一提这位拳乱目击者,也算是对他老前辈一点点私淑的纪念吧!(关于这一段拳乱史,中文档案笔记至伙;西文史料如摩尔斯前着,赫德回亿录,R.C.Forsyth与A.H.Smith等人的著作和汉译BertramL.Simpson而化名B.L.PuthamWeale所著《庚子使馆被围记》,均足汗牛不及备载。)
3.11 使馆幸存,首都沦陷
慈禧或松或紧、或真或假,把东交民巷围攻了五十余日的“行为”,可能还有一层地不愿告人的动机——行为科学上所谓“刺激-生机-反应”是也。她想以生死交关的危机,诱迫十国的“钦差大臣”(此时克林德钦差已死了)保证不要她“归政”;也就是撤销蒋干先生偷来的那四条秘密的要求。无奈这四条要求原不存在,而十公使也不是老太后肚子里的蛔虫,不知如何反应。好在他们内有粮草、外有救兵。他们就冒着生命的危险,死守待援了。
至于老太婆说:“难道一个使馆有打不下来的道理?!”她说这话确是胸有成竹的,因为她还有德国克虏伯厂制造的重炮没有动用呢!三十多年之后,当“五次围剿”胜利在望时,《大公报》记者范长江为当局向“朱毛”致意,不是也说蒋委员长对他们“手下留情”吗?因为中央军里最新式的德制武器都还未对他们使用呢!既然手下留情,为何又一定要打呢?贤明的读者,就自己去回答吧!
老太后的德制大炮在哪里呢?原来它是配备在荣禄的嫡系部队“武卫中军”的炮队里。当董福祥猛攻使馆十数日不得下,端王乃以上谕调中军分统(军阶略近旅长)张怀芝派“开花炮”助攻。这位张分统是“天津武备学堂”的毕业生,与曹锟同学。这个武备学堂原是李鸿章授命戈登(CharlesGeorgeGordon)主办的,是中国第一座新式军校。这时武卫中军所用的德制“开花(弹头爆炸)大炮”连后来德国军官都自叹少见。因此张怀芝奉命之初自觉是立功的机会。他乃在城头架好大炮,瞄准使馆区,只要放三五炮下去,各使馆就成为尸体狼藉的一堆灰烬了。正当他要下令开炮时,这位三十九岁的军官忽然灵机一动——他知道炮声一响,后果就难以收拾了。他又改令缓发。随即自己下城直趋荣禄官邸请示,要他的顶头上司手写一道发炮的命令以为凭据。荣禄不敢亲发命令;也不敢不发命令。双方僵持甚久。这一来,怀芝更不敢离开荣府。自作主张,便在荣府赖着不走。最后荣禄缠他不过,乃支吾其辞说:“横竖炮声一响,里边(宫里边)是听得见的。”——这是荣中堂在中国近代史上一句不朽的名言;而张怀芝这位后来官至安徽巡抚,民国时代袁皇帝曾封为男爵不受;其后又做到山东督军,和徐世昌任内的参谋总长的大军阀,也不是个笨人。他闻言大悟。乃匆匆赶回城上,谎说炮位不准,需重测方位,遂把目标定向使馆后之空地。众炮齐发,轰了一天一夜未停,直至上谕再次停攻始止。使馆虽饱受虚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