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越瘦了。我想胡兰看到的是她自己过去在乡下的影子。我肯定这一点。因为有一次她跟我谈起了她的老家，她小的时候，全家差点饿死。

    quot;每年都要发大水，quot;胡兰说，quot;总要淹掉一点，但有一年，洪水就像一只大茶壶倒翻了。洪水涌出来淹没了我们的田地，我们没东西可吃，只能吃干的高粱饼。也找不到清水把饼蒸得软一点，我们就这么干吃，很难咽下去。我母亲分吃东西，先切下一点给男孩子，剩下一半再给女孩子。一天我实在饿坏了，就把整块饼都偷来，一个人全吃下去了。我母亲发现后，就揍我，骂我，#039;这么自私！一个人把一块饼独吞了。#039;后来她三天不给我吃东西。我哭得好伤心啊，我的胃痛得好厉害啊——为了啃一块小小的高粱饼，我的牙都绷断了。quot;

    你会想，胡兰想起自己吃高粱饼的往事，会在那个要饭姑娘的碗里放几个硬币，或给她一点吃的，我就是这么干的。我不是说我每次都这样。可胡兰一次也没布施过。相反，她把更多的东西往自己嘴巴里塞。她的体重在增加，就像一个人把金子或现钱存进了银行，以备不时之需那样。所以我说胡兰改变了她的人生态度。她本来很大方。可现在，看到别人在受罪，她就想起了过去，想到有一天她还会变成那样。

    那年夏天，文福和家国到重庆去了。家国说他们去训练前来保卫新首都的军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可能要两三个月。

    我丈夫离开前，吹嘘他的任务重要得很，发展无线电通讯，这样日本飞机来之前空军和陆军就都知道了。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就犯嘀咕，空军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这个老是在撒谎的人呢？我很高兴他走了。

    他们一走，胡兰就担起心来，听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一天她说，quot;听说日本又要对重庆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轰炸，或许昆明也要遭殃呢。quot;说完，她开始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她一听到打雷声，就跑到外面去望天空，等着看飞机从乌云中掉下来。

    我告诉她，quot;你得先听清楚了，再跑出去看。打雷总是从缅甸那边的大山传到西边来的，而轰炸机总是从北向东过来的。quot;

    quot;你怎么知道日本人怎么想的？quot;她自作聪明地说，quot;他们的思路和中国人不一样。quot;说完她就跑出去看天，好像要找到证据，证明我错了。

    我记得有一次她又出去看天了。我正在厨房里给谈若洗澡，忽然听到了她的尖叫声，quot;他们来了！我们死定了！quot;

    我抱起淡若，水溅了我一身。然后冲出屋门，朝她指点的方向望去。原来是一大群乌鸦飞过，排成战斗机的箭状队形飞过。

    我松了一口气，不禁笑了。quot;是鸟。quot;我告诉她，quot;它们只能在我们头上撒点鸟粪。quot;

    胡兰很生气的样子。quot;你干吗嘲笑我？quot;

    quot;我没嘲笑你。quot;

    quot;我看见你笑了。quot;

    quot;我当然笑了。你说我们死定了，我跑出来看我没死，只看到了鸟，我是笑这个。quot;

    quot;哪怕现在看上去，它们也像飞机。你瞧。大家都有眼睛看花的时候。quot;

    在我眼中，鸟就是鸟。打那时起我就想到，胡兰的眼睛不大好使。现在她还怪我老是看错。一开头，她老是喜欢开这种玩笑。

    一次她的绒线针掉地上了，过了一会她就找不到它了。我帮她找到后，她就笑着说，肯定有个鬼把针吞了，后来又吐出来了。但又有一次她丢了绒线针，她就皱起眉头说，quot;肯定是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