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美国式舞会
他就用英语很快地说了起来,说到了他的父母亲和他出生的地方。胡兰惊讶地笑了起来,然后说他的英语很地道,不像牛仔说的。当然她是用中文说的。
但我开口用英语说了,那男的和胡兰都吃了一惊:quot;我以前在上海学过英语。quot;
他就用英语问了我不少问题。
quot;不,不,quot;我用中文回答,quot;#039;学过#039;不一定就会说。我很调皮,是个坏学生。修女们不得不拼命为我祈祷。quot;
他笑了,quot;那么,上帝回答她们的祈祷了吗?quot;他用中文问。
我笑着摇摇头,quot;可我懂的英语够我用的了。我看你外表像个中国人。可听你说话,又完全是个外国人。quot;
那人又笑了。quot;上帝啊!quot;他用英语说,然后又改用普通话向我道谢。再后来呢——哇!——他又说起广东话来了,接着又换了几种少数民族方言,然后又换了日语。
quot;你换外语比留声机换唱片还轻松!quot;
quot;哎哟!#039;湖兰取笑说,quot;敢情你是个间谍哪,不过我们不知道你是哪国的间谍。quot;
那人从皮夹里掏出身份证,然后解释说,他是美国情报部的,帮助美国志愿兵和中国空军做翻译工作。quot;这工作并不难,quot;他谦逊地说,quot;比方,你们有个飞行员想对美国人说谢谢。quot;他指指我们面前墙上的一条标语,quot;我就告诉他写这些字。quot;
quot;上面说些什么呀?quot;胡兰问。
quot;#039;呼啦,美国佬。#039;quot;
quot;这是什么意思呢?quot;我问。
然后这个既是中国人又是美国佬的男人看着我,足足几秒钟没说话,仿佛拼命在想怎么把意思准确地翻出来。最后他终于说了,quot;这话的意思是你高兴得大吃一惊,高兴得你无法用平常的话来表达这种感情。quot;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我感到他已经把我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愿望表达出来了,就是总有一天我也会被这种幸福之感所捕捉,就像鱼落在网里一样。
突然我感到我和他靠得太近了。房间很拥挤,我想往后靠到墙壁上,就在这时我的鞋跟又掉了,我刚要摔倒,这男人伸出胳膊把我抱住了。
这就是我碰上吉米·路易的经过——是的,他就是你父亲!你想象得到吗?我明明是去找那个爱美国人爱得神魂颠倒的女教师的,可反倒发现了一个爱我爱得神魂颠倒的美国男人。
多年后,你父亲还当着他的美国朋友的面宣称:quot;我一见她就坠入了爱河。而雯妮呢,只不过坠在地上而已。可那有什么关系,我把她抓住了。quot;他就是这样的,很有魅力,很风趣。还记得吗?打我跟他认识起,他一直来就是这样的。
真是,他就是这么说的。我不能说我对他一见钟情,我没有这种罗曼蒂克的念头。我是个有夫之妇,尽量避免婚姻上的麻烦,没有想得很多。
不过我得承认,我很喜欢看吉米·路易,看他和其他美国人交往时的轻松自在。当那些大男人走到放点心的桌子边上时,我和胡兰连忙躲开,想让出空地方来。但吉米·路易毫不犹豫上去拍拍他们的背,叫他们的名字,quot;嗨,史密斯quot;,quot;嗨,琼尼quot;,quot;嗨,汉克quot;,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说老实话,我得承认,那天晚上我对自己身上穿的那套衣服越来越感到难为情。我穿了一件很普通的褐色的长袖衫。更糟的是,我的两只鞋子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