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牌楼
平常我总是能记住自己的梦。现在怎么不行了。难道是西蒙自己在做梦吗?或许我们还做过爱?“梦不能说明什么,”我边说边拿出一件保暖内衣和一顶深蓝色的绒帽,“那不过是些支离破碎的残片。”
“你想知道你说了些什么吗?”
“不想。”
“和你很爱做的事有关。”
我把东西往地上一扔,说:“我并非如你想象的那么爱做。”
西蒙眨了眨眼,然后笑了起来:“你真的在做。因为你在说‘西蒙,等一等,我还没准备好呢!’”他顿了有四五秒钟,接着说,“你在兜我。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闭嘴!”我的脸一阵燥热,伸手在皮箱里愤愤地抓出了一双羊毛袜,“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你的裸体我看过不下一千遍。”
“随便,但不会有一千零一遍了,转过身去。”
我背冲着他,脱下了睡衣和内裤,心里在责怪自己怎么会投进他的怀抱。他引诱了我!而我却像个傻瓜一样上钩了。我应该明白这只是他的雕虫小计。但我马上又想到了别的,便转过了身子。
“你不必把肚皮缩进去,”他抓着墙边的窗帘说,“你看上去很棒。你总是这样,我好像从来没看够你。”
“你这个猪秽!”
“什么?我们可还是夫妻啊!”
我拿起手中的袜子向他掷去,他一闪身,袜子扔在了蚊帐上,这蚊帐一定是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袜子刚扔上去时,它竟一下撕裂开来,几丝绒线随之轻轻地飘浮在空中。
我们两人都惊呆了。我就像一个用棒球打碎了邻居窗户的孩子一样,紧张得颤抖起来。
“噢!”我用手捂住了嘴巴。
西蒙摇了摇头:“坏孩子。”
“这都是你的错。”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你扔的袜子。”
“谁让你看的。”
“我现在也在看。”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仍然一丝不挂地僵立在他面前。
我把另一只袜子也扔向他,然后是裤子、帽子、睡衣。扔到没东西可扔时,我就扑到他身上用拳头打他。他抓住了我的手,我们一起跌倒在床上。我们翻来覆去,你推我搡,当彼此都因这场闹剧般的撕打而筋疲力尽时,我们终于面面相觑了。目光是轻柔的,没有笑容,没有声音。在那一瞬间,我们突然猛烈地拥抱在一起,像两只重聚的野兽,在彼此寻找着对方的身体的芳香,舌苔的气息,皮毛的滑润和腋边的汗臭。这一切对我们曾经非常熟悉,而此刻却又分外清新。他变得柔情万种,我则是野性贲张,我们又捏又咬,直至大家都已辨别不清你我,因为此时此刻,我们已经变成了一个人。
我走进院子时,邝冲我天真而又若有所知地一笑:“利比—阿,你笑什么?”
我看了西蒙一眼,说:“因为没有雨呀!”不管邝到底是不是我姐姐,我都会感激她让我来中国。
在她身前的地上,有一只打开的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按邝的说法,这些都是大妈留给杜丽丽的遗赠。只有那个能发出《回家路上》曲调的木制八音盘除外,我拿出相机开始拍了起来。
邝拿起了一样东西,我和西蒙都凑了上去。这是一个捕蟑盒。“在美国,”邝指着商标一本正经地对杜丽丽解释道,“人们管它叫蟑螂住的客房。①”
①捕蟑盒,英文原文为RoachMotel,直译是蟑螂旅馆。
“啊?”杜丽丽叫出了声,“美国人实在太有钱了,还给小虫子做这么好的房子!啧!”她一边摇头,一边作出一种厌恶的表情。我把她的话翻给了西蒙。
“是的,美国人还喂它们美味的食物。”邝拨了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