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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罐头”的记忆
样,不但从未见过,而且从未听说过,就像从未听说过巧克力、麦乳精、乐口福、冰淇淋一样,当然盲目而又自信地站在我一边儿,异口同声地冲着那个吃过罐头的同学嚷:“精神病!精神病!”

    几天后,在校门外,在刚刚放学的时候,那名吃过罐头的同学和几天前支持过他的同学拦住了我。

    他说:“你不是不相信世界上有罐头吗?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罐头!”

    他将我引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听罐头——后来我知道,因他父亲是飞行员,所以他才有幸能吃上罐头。那是一种筒装啤酒一样的铁皮罐头。盖儿上有环,一拉盖儿便彻底翻开……

    于是他和那几个支持过他的同学当着我的面儿轮番喝罐头汁。接着又轮番用手指夹出果块津津有味地吃……

    后来他说:“还有呢!”——示意他们中个子最高的同学,将罐头放在了人家院子的柱顶上。

    望着他们走远,我扬头看那“高高在上”的罐头。我心里对自己说,你可要有点儿志气,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我踮着脚,伸长一只手臂,却怎么也够不到柱子顶上那听罐头。但同学们喝时吃时故作出的夸张表情,惹得我真馋啊!我四下里找了几块碎砖头,摞起来,一只脚站上去才将那罐头够在手里。偏巧那人家里有人出屋,在院里大喝一声:“干什么?!”我一慌,摔了个屁蹲儿。手里仍拿着那听罐头……

    院子里的人并没出院子,又回到屋里去了。

    站起来,低头看罐头,见里面其实空空如也。

    当然很沮丧,但也非常不甘心,举起空罐头盒子仰起头张大嘴耐心地承接着。许久,终于有一滴特别甜特别甜的汁滴落口中。

    那是我长到十三四岁从未品咂过的一种甜。它仿佛将我的嘴都甜得“麻木”了。仿佛在我胃里顿时溶解为一片,并经过胃渐渐渗入到我周身的血管里。好比世界上一块含糖量最高的冰糖渐渐溶解在一杯凉水里一样……

    如今回想起来,用“天上甘露”来形容绝不算夸张。

    忽然我听到一阵大笑。一转身,见一堵墙后,闪现出了那几个同学的身影。

    我羞愧难当,丢了空罐头盒,拔腿便跑……

    从那以后,“罐头”两个字,便深深地印在了我脑海里。

    我开始常在梦中梦见罐头,如常在梦中梦见新书包……

    老百姓家的孩子,只有在生病时,才可能吃到自己很馋而平时又吃不到的东西。比如煎鸡蛋、面条、一个苹果一只梨什么的……

    我因馋罐头而巴望自己生一场大病。

    不久我真的病了。不过不是什么大病,是由于中耳炎引起的高烧。

    老百姓家的母亲们,在这种时候问病了的小儿女们的话照例是——“孩子,想吃点儿什么呀?”

    我鼓足勇气,犹犹豫豫地说:“妈,我想吃罐头。”

    母亲愣了愣,问站在一旁的哥哥:“他说他想吃什么?”

    哥哥替我回答了一遍:“妈,二弟说他想吃罐头。”

    母亲又是一阵发愣,之后将哥哥扯到外间屋去。

    我听到母亲在外间屋悄悄地说:“这老二,想吃什么不好,怎么偏偏想起吃罐头来了呢?他从哪儿听说罐头好吃的呢?以为咱们是什么人家了啊!”

    而哥哥悄声地说:“妈,就给我二弟买听罐头吃吧。吃罐头有利于退烧呢!”

    母亲低声训斥道:“住嘴,别胡说!”——片刻后又问:“一听罐头得多少钱?”

    哥哥说一听罐头九角多。

    “九角多?那么贵?够三四天的菜钱了!你就说哪儿哪儿都没买到罐头,给你二弟买两根冰棍儿就行了。冰棍儿更有利于退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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