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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 的 泪
了。走到门前的女人,也不由退回了一步。

    人家笑了,说“女部”正有一个女人在洗着,女人陪女人,你这男人瞪的什么眼睛呀!说如果不是除夕,才不会人这么少呢!

    男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边往楼上迈,一边回头望他的女人。和自己的女人一起在北京洗一次桑拿,是他五年多的日子里常常梦想之事啊!唉,唉,他沮丧极了……

    “多大年龄了?”

    “二十六。”

    “没结婚吧?”

    “结了。”

    “那……生过孩子吗?……”

    “生过了……”

    于是坐在高台上的一个肥胖的女人,眼盯着坐在对面矮椅上的年轻的乡下女人的身子,羡慕得啧啧连声。她被盯得不好意思,只有低垂头。肥胖的女人下了高台,坐到她身旁,自暴自弃地喃喃:“我这身子是没治了,喝凉水都长膘儿,再怎么蒸也没用。”见她低垂着头不吱声,以为她不愿理自己,悻悻地返回到高台上坐着,以女巫发咒似的语调又说:“别看你现在身子长得这么好看,过不了几年也准得发胖,兴许比我还胖哪!我有这方面的专门眼光!”她更不知说什么好了。而那肥胖的女人再次下了高台,连往碳热器上泼了几次水,热浪逼人。她觉得窒息,也敏感到对方其实开始嫌她,起身逃了出去……

    男人比他的女人洗得还久。因为内心里暗觉二十五元花得亏,就一遍遍往头上用洗发液,往身上打皂。冲尽了就蒸;蒸出汗了又冲。总之他企图将亏了的事儿变成不亏甚而占便宜的事儿……

    当他换上带去的一身崭新衣服走到外边时,他几乎不敢认自己的女人了——坐在长椅上望着自己的那个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妻子吗?她头发湿漉漉的,她脸儿红扑扑的,她整个人看去水灵灵的。她的眼睛好明亮,仿佛她连眼睛也用香皂洗过了;她的嘴唇那么鲜润,仿佛抹了唇膏似的;她换上的新衣服使她显得更秀气了;那一双半高跟的皮鞋穿在她脚上使他看着怦然心动……

    在回“家”路上,男人向女人坦白:其实除夕的列车票最好买了,但他太希望能和她在北京过一次春节了!尽管他也是那么的想家乡,想父母,想女儿……

    他问:“我是不是做得太不对了呢?”

    她叹了口气,依偎着他,有心责备,又那么的不忍……

    一回到“家”里,她就翻出新褥单,新被罩,新枕套,一一换上。于是他们在北京这个半合法半不合法的,寒酸简陋根本没个家样的“家”,竟也变得充满了家的温馨……

    她那么做时,男人从旁看着,有几分舍不得地说:“不都是要带回家乡去的么?”

    女人被问得害羞起来,微微一笑,瞟了他一眼悄声细语地说:“我这不为了咱们好好儿过个春节么?”

    他们相互配合着炒了三四样菜。配合得像他们弹棉花时一样默契。男人想起过“中秋”时还剩下半瓶葡萄酒,找到了,放在桌上。女人就给他和自己各斟了一杯。

    他们的“家”里没电灯。电业部门不许他们擅自拉电线。他们是一对儿在北京很安分守己的乡下夫妻,五年多的日子里一直以蜡烛照明。一只破箱盖上的蜡烛快燃尽了——男人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房顶吊着的小篮子里取出了一个报纸包儿。打开来,是一对红烛。比较粗的一对红烛。他有次花五元钱买的为着这一天,他其实早就在预谋了。

    女人说:“两支都点上吧。”

    他就将两支红烛都并列着点上了。

    在两支烛光的交相辉映之下,在喝了几口酒以后,女人的脸越发显得娇俏了。男人充满爱悦地看着他的女人。就又想起他们到北京第二年夏天的一件事:那时有人主动介绍她去一家不小的饭店当服务员,说一个月可以挣五百,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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