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的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才非常自觉地“斗私批修”。
那个地方的氛围,乃是自己们从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所熟悉的,所习惯的,所能置身其中而会产生良好的革命感觉的。在那个地方,自己们才是备受尊敬的“革命小将”;自己们的一言一行,才特别有意义,才受到特别的重视;在那个地方,没有谁敢对自己们放肆无礼!更没有谁敢把自己们当成小疯子似的!
对,尽快回到那个地方去!尽快回到那个地方去!看来,只有依靠了那个地方的人们,才能找回妹妹,才能找回红卫兵战友赵卫东和李建国啊!
可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呢?她只知道它在郊区。只知道它被那儿的人们叫做“疗养院”。攀上它的后墙,可以望见一片菜地,菜地的远处是大片的已经开始变黄的麦田,麦田的远处是天边。有几处村落依稀分布在麦田和天边之间。从它的大门望出去,门外是一条不宽的柏油路。路的对面是一排高高的杨树。杨树的后面,大约百米远的地方,矗立着什么高高的圆柱形的建筑物。分明的,矗立在那儿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了。老院长曾告诉过她,那是日本人占领时期的水塔。水塔下曾有过日本的军列铁道专线……
那么,水塔不就是那个郊区所在的标志吗?
但如果要尽快回到那个地方去,靠两条腿走是不行的呀!倘在走的途中,碰到几个坏男人,遭劫持了呢?这是明摆着不可不防的呀!红卫兵肖冬云已经开始觉得,这座城市肯定不是首都北京了。进一步说,她已经开始面对这座城市并非首都北京这样一个事实了。那老院长为什么还多次地对自己们讲“你们是在毛主席他老人家身边,是在首都北京”呢?虽然她心中存此疑惑,她的信任感,还是宁愿倾向于老院长们。在这一座城市里,倘连老院长们也不信任了,那么还有谁们值得信任呢?她还能去向谁们求助呢?她也开始后悔了。悔不该不听老院长一再的忠告——千万别离开那个院子。她和妹妹和赵卫东李建国,曾多次要求到天安门广场去看天安门城楼,去向烈士纪念碑献花圈,去到各大院校去看大字报,听大辩论。但老院长总是耐心地说服他们不要急。保证在适当的时候,一定会亲自带他们去的。老院长还严肃地说,他和他的同志们,对他们四名红卫兵小将,向毛主席他老人家,向“中央文革”负着份大责任。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局面虽然是大好的,虽然会越来越好,但阶级阵线毕竟模糊着,敌我友毕竟还不怎么分明,这里那里,经常发生武斗……总之一句话,不经他允许,他们四名红卫兵小将还是不要离开院子擅自行动的好。如果他们出了意外,他可怎么向毛主席他老人家向“中央文革”交代呢?
现在却不幸被老院长言中,果然出了意外!丢了妹妹,李建国生死不明,赵卫东被抓走,难道还不算是出了意外吗?!
本来,她是不主张偷偷离开的。四个人中,数李建国偷偷离开一次的念头最强烈。他像刚从林子里被逮住送进动物园的一只野兽,疗养一天之后就嘟囔闷得慌了。她曾对他说:“如果实在闷得慌,就背毛主席语录!”他却说他已经一条条背得滚瓜烂熟了。她不信,他就让她考他。果然,一本270页的《毛主席语录》,无论她翻哪一页,指哪一行,他都能只字不差地张口背出。后来他就转而去说服她的妹妹冬梅。冬梅其实也早有偷偷离开一次的潜念。尽管妹妹一次也没流露,她作为姐姐却是完全看得出来的。两人一样的心思,当然一拍即合,于是又双双去说服赵卫东。赵卫东那几天里正在从早到晚孜孜不倦地学习《资本论》,并认真地记笔记,仿佛决心要将自己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水平,在几天里就提高到一位马克思主义思想理论家的程度。只要见老院长一闲着,他就捧着《资本论》和笔记本,去到老院长的办公室里,坐在老院长对面,和老院长讨论艰深的剩余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