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的黑白照着色了,那么将以用资产阶级的臭美思想腐蚀女中学生们心灵的政治罪名而论。那时还是在“文革”前。老照相师傅既然特别的具有政治原则性,尚美之心不死的女中学生们,便暗中请求于他二十多岁的徒弟。他是孤儿,是老照相师傅把他从六七岁带大的。师徒二人感情深笃,相依为命。那徒弟眉清目秀的,又由于职业的原因,在女中学生们中间颇有人缘儿。当年若是有机会让她们实话实说,她们中准有许多人承认,自己毕业后是高兴嫁他为妻的。他不像他的师傅那么对“政治”二字谨小慎微。他背着师傅为县中女学生们的黑白照着色。肖冬梅和姐姐肖冬云也请求过他。并且各自也都有过二寸的单人“彩照”。据她所知,有的女生为了能有一张自己中学时代或高中时代的“彩照”作终生留念而又没钱,不惜回报他一两个亲吻代替一角钱明码标价的着色费。或让他握握她们的手。这一点千真万确都是她们过意不去的主动,而非他的无礼要求。后来老照相师傅也是知道了的,但是他似乎宁愿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暧昧态度,从未予以干涉。再后来“文革”开始了。事情首先在学校里被女学生们之间相互揭发了出来。于是二十多岁的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被揪到学校里批斗,并在全县戴着高帽子挂着大牌子剃了鬼头用墨汁抹了黑脸被游斗。书写在大牌子上的罪名是“传播资产阶级臭美思想的坏分子”……
几乎所有的女学生们都指斥他为“坏分子”。
她们当众唾他。甚至,用皮带抽他。
尤其那些曾主动以亲吻代替一角钱着色费的女学生,纷纷的“反戈一击”,纷纷地将自己们的主动揭发为他“厚颜无耻”的迫使……
于是几乎全县每一名女中学生的家长,都对自己的女儿们进行过声色俱厉的审问:拿自己的黑白照片去着色过没有?!
有的家长甚至怀疑自己的女儿们已经失身于那可恶的“坏分子”了……
拒不交代的女儿们,或被家长们认为拒不交代的女儿们挨父母打的事便理所当然了……
在一次批斗中,二十多岁的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被打断了一条腿,抽瞎了一只眼……
人们都骂他罪有应得,活该。
肖冬梅姐妹俩却既没揭发过别的女生,也侥幸没被别的女生揭发过。当然也没揭发过他。没被父母审问过。
那是只有她们姐妹之间彼此知道的一个秘密。
她们当时要求他千万替她们保密,让他发誓不告诉任何人。
他当着她们的面郑重发誓了。
当时肖冬梅被他发得过分严重的大誓深深感动了。她交给他着色费的同时情不自禁地也在他眉清目秀的脸上亲了一下。
离开照相馆后,姐姐并未因此而嗔怪她,也没有羞她。
她记得姐姐当时说的话是——“他是个完全值得相信的大人。”
在她和姐姐的眼里,不,在全县所有女中学生的眼里,二十岁以上的人,不论男女,都是“大人”。
他被批斗被百般羞辱被抽被打时,也被声声怒喝迫令老实交代——还为哪些没被揭发检举出来的女学生的黑白照片着过色……
他没出卖她们姐妹俩。
也没出卖任何一名女学生。
许多男红卫兵都一致地认为,将自己的黑白照片背地里送给他请求他着色的女生不少,绝不止仅仅相互揭发的几十名。男红卫兵们对仍没有勇气站出来主动承认并揭发别人的女红卫兵们究竟是谁们发生着极大的近乎于病态的兴趣……
事实上也不仅仅几十名。
但他就是不肯交代以减轻自己的罪状。
他被打断了一条腿抽瞎了一只眼后,接着便被县公安局正式逮捕了。
逮捕令是李建国的父亲李县长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