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已经跳了下来的“小黄浦”张着双手要接女知青,却被一个体态圆墩墩的女知青给压了个屁股着地。
曲干事赶紧上前扶起他们,关心地问:“摔伤哪儿没有?”
报数声在滂沱大雨中此起彼落,像是溅落到金属上弹起的雨点。闪电的光耀下,大雨冲刷着知青们一张张年轻的脸。他们浑身都已经湿透了。有些知青眼泪和淋脸的雨水汇流而下,如此这般地来到北大荒是他们万没想到的。
杨秉奎打开仓库的大门,冲着知青们大喊:“都到仓库里来躲躲雨!”
刚才还整齐列着的队伍一下子散乱开来,大家涌进仓库。张连长望着知青们奔向仓库的背影,束手无策地自语:“这老爷子,真添乱!”
“不许往那跑,列队!”张连长拦住一些知青,被拦住的知青不情愿地向仓库的方向张望着,张连长生气地吼道:“都聋了吗?我再说一遍,列队!”
被拦下来的知青敢怒不敢言,怨恨地瞪着张连长,不情愿地站成队形。
“都没见过下雨吗!”张连长吼声如雷。
无人接言。
“回答我!”
一名女知青小声说:“见过……”
曲干事走来,在张连长耳边低语:“老张,我看是不是暂时……”
张连长看也不看他一眼,恼火地说:“你别管!”
曲干事欲言又止,只好退到一边,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一支已经被雨淋湿的烟,刚举到唇边,又想起了什么,将烟揣回兜里。
张连长脸板得像块湿木头:“下雨只不过是下雨,下再大的雨也还是下雨,不是下刀子!你们不是那些插队知青!他们一插队,不想当农民那也是农民了!你们叫兵团战士!是战士就得有点战士的样子!没有口令擅自行动,不是好战士!跑到仓库去的,都要受处分!”
曲干事又说:“老张,还是听我的……”
“不听你的!这时候非听我的不可!”张连长打断他的话,继续训,“我们这个团的团长,是朝鲜战场上的英雄!当年跟随团长转业到北大荒的,号称三个百分之九十五——百分之九十五的党团员!百分之九十五的正副班长!百分之九十五的五好战士!这是我们团的政治血统,这个政治血统必须永远保持下去,保持住了就等于保持住了我们团的光荣!所以,剥削阶级家庭出身的,家庭有严重历史问题的,我一个也没从城市里往一团接!哭鼻子抹眼泪也不要!写血书也不要!你们已经成为一团的战士!你们也应该感到光荣!感到自豪!挨点淋就不要纪律了?不是都发誓要炼一颗红心吗?那就给我从现在炼起!”
张连长的训话还没有结束就被打断了,一个知青惊慌地跑过来:“带队,那边打起来了。”
“谁跟谁打起来了?”
“北京的和哈尔滨的,啊不!是哈尔滨的和北京的、上海的打罗圈架!”
张连长和曲干事连忙向事发地赶去。
在列车的尾部,几十名知青打成一团,有女知青在尖叫:“别打了!”
“呯!”
一声枪响使打架的知青都停止了。杨秉奎冲到打架的知青中间,扯开嗓子喊:“谁再打我崩了他!都到仓库避雨去!”
张连长和曲干事赶过来的时候,知青们早已悻悻地散开了。
张连长看着四散离去的知青们说道:“就这么完了?”
“不完还怎么着!”杨秉奎甩下一句话,也转身走开了。
仓库的一摞麻袋上横七竖八地摊着些湿透了的衣服,男知青们把身上能脱下来的衣服都脱下来拧干。上海知青徐进步连裤衩也脱下来拧,被一穗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干苞米击中面门。
“谁?谁他妈打我?!”他鼻子被打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