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名男知青伏在桌上,发出鼾声,其他人清白无辜地望着两名公安。支书盘腿坐在炕上,吧嗒吧嗒地吸着烟。
赵曙光缓解地:“支书,我理解,两位公安同志的行动,其实也不是专冲着我们几名知青来的。”
高个公安打蛇随竿上:“对对!上边交代下任务了,我们也不过是执行一下公干嘛。”
支书点点头:“我不送二位了。曙光,替我送送两位同志。”
赵曙光和两个公安刚一出屋,知青们都暗松一口气。
支书让妇女们散去,自己却留下来,倒背双手,也用大侦探似的目光在屋里寻察起来。他从窗口向外看了一眼,两个公安和赵曙光已经走远。他踱到桌旁,扫视知青们,猛一掌拍在桌上:“当我白长了一双眼?什么古怪都看不出来?告诉你们,我眼里最藏不住沙子!在哪儿?”
知青们都被他吓了一跳。
武红兵不自然地笑问:“什么在哪儿啊?事儿不都结束了吗?您怎么又审我们?”
冯晓兰劝他:“红兵,支书既然看出来了,那就如实招了吧,别惹支书生这么大气。”
武红兵把身子一扭,不肯招。
“好,我先不审那惹事的,我先审出那告密的!揭发那也该首先向我揭发,却先把公安的引到村里来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支书的!”支书说着,转头瞪着李君婷。
李君婷急道:“您干吗瞪着我呀?”
“伸出双手!”
李君婷乖乖伸出了双手。
“‘滚一身泥巴’,身上泥巴在哪儿呢?‘磨一手老茧’,手上怎么没有?三天两头跑县里去开会,会比我这支书会还多!你给我听明白了,北京来的也罢,多大官儿的子女也罢,既然是我坡底村的插队知青了,那我就有权力教育他,改造他!”
“冲我发的什么火呀!”李君婷委屈得要哭。
“支书!”赵曙光走进来说,“刚才的事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完全是由于我引起的。但是我绝对没偷盗图书馆!我只不过花十元钱买了一些书带回来了。我发誓,那些书我在学生时代就读过,都是对人心变好变善有帮助的书。在集市上,要不是君婷帮助了我,我就被纠察队带走了,所以绝不是她……”
“还怀疑我是出卖者!”李君婷哭出声,冲了出去。
窑屋里一时肃静。
支书对赵曙光说:“那你,那你去哄她呀!”
赵曙光转身刚走一步,站住,回头望冯晓兰。冯晓兰会意,立刻起身从屋里跑了出去。
“藏哪儿了?”支书四处翻找着那些惹祸的书。武红兵默默拍了几下桌子。那桌面是由几块木板拼成的,里面是个空膛,抽掉桌面上的一块木板,那些书就呈现了。
支书瞪了瞪眼:“取出来。”
武红兵默默将书一本本取出。支书将书捧到灶口那儿,将书放在地上,拿起一本,看了会儿,要往灶口里扔,却被赵曙光拦住:“支书!”
武红兵突然大叫:“烧吧!烧吧!可你别忘了,我们是知、识、青、年!我们没有书看,就像陕北人不能唱信天游!那总有一天,我们会疯的!要不就会傻!”
支书看看身边的这些年轻人,每个知青都在默默望着他,有人脸上淌着泪。支书没把书扔进灶口,而是把它们搁在了地上。他想站起来,但也许腿酸了,趔趄了一下。赵曙光上前扶他,却被他一甩胳膊搪开。
支书盘腿坐炕上,用力地吸着烟,屋子里只能听见咂烟斗的吧嗒吧嗒声。他磕磕烟锅,下了炕,皱着眉头环视知青们:“你们以为我当支书当得容易当得自在呀?往后少让我操点儿心行不行啊?!”说完,他脱下自己的褂子,铺在桌子上,弯腰将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放到褂子上,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