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咬了。
她吹熄了灯,到外屋锅台上拿起葫芦瓢,从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咯咯喝了一气,扯起袖子擦了擦嘴,锁了屋门,又一边啃着咸菜,吃着窝头,走了出去。
“大姑娘,你这条狗真是六亲不认呀!”柴i’1外那个苍老的声音,又沙哑地笑道。
“和合大伯,它可是我的忠臣呀!”春柳嫂子笑着扯了一下直立在她面前的大黑狗的耳朵,“妞子,好好看门守户,不许野跑。”
大黑狗汪汪两声,猛一纵身,像一只灵巧的猿猴,蹿上了房脊。
春柳嫂子走出柴门,又反掩上柴门。门外站立着身披蓑衣的瘦骨嶙峋的和合大伯,手握着酒葫芦,咕噜灌了一大口。
“大姑娘,你上船吧!我去喊醒高家小哥俩。”和合大伯向村东北的虬松古柏中走去。
他是个七十岁的孤老头,青年和中年时代曾是北运河上有名的大船篙头,跟春柳嫂子的老爹是生死弟兄。如今年老力衰没人雇了,只得租下一叶扁舟,跟春柳嫂子搭帮,晚景甚是凄凉。然而,他是个乐天知命的人,好酒贪杯。每晚收船之后,他们的四只小船在河边抛锚,他就睡在船上,看船打更,把当天挣来的几个钱,喝得一干二净,分文不剩,一醉解千愁。
春柳嫂子来到小船上,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和合大伯从虬松古柏中的窝棚里,把高家小哥俩找来。十八岁的闷葫芦高鲫,光着膀子赤着脚,穿着一条打满补丁的破裤子,眯着眼睛,打着哈欠,磕头撞脑地走在前面;十六岁的淘气鬼高鳅儿,被和合大伯拉拉扯扯,醉汉一般踉踉跄跄,一边走着一边还在说梦话。
这是两个苦孩子。春柳嫂子嫁到点将台的那一年,他们的爹娘就死了。当时高鲫和高鳅儿跟着哥哥高鲤,在通惠河边摸鱼、捞虾、剜野菜,生吃活咽,挨饿也不讨饭。春柳嫂子心疼他们,常给他们缝缝连连,做点汤汤水水,又像长姐又像母亲。高鲤先在北运河的大船上拉纤,后来又到驻防通州旧城南门外的二十九军一个团里当兵,就把扔在家里的小哥俩,拜托春柳嫂子照管。
老的老,小的小,同命相怜。患难与共,一条普藤拴着四只小船,这便是春柳嫂子和她的小小船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