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柳黄鹂儿怀抱菖蒲,骑着嗷嗷嘶鸣的枣骝驹,冲出北门,穿过萍水湖,一缕清风,蹄不沾尘,将追赶他们的一队伪军骑兵远远地甩在后面,奔向盘山。
枣骝驹沿着崎岖山路,仍旧疾跑不已。忽然,前面横切着一道山涧,菖蒲喊叫一声:“黄鹤儿,勒马!”柳黄鹂儿想挽住组绳,但是枣骝驹跑红了眼,缰绳嘎巴拽断了;她急忙搂紧菖蒲,滚下马鞍,枣骝驹冲下涧去,一声凄厉的哀鸣,摔死在悬崖峭壁下。柳黄鹂儿和菖蒲跌落在山路上,滚下几丈远,幸亏一簇山荆挡住,不然也会滚下断崖,粉身碎骨。但是,也都昏厥过去。
柳黄鹂儿先醒转过来,只见满天繁星,月亮冷冷地挂在山尖,满山满谷都是松涛声。她想挣扎着爬起来,骨节像是寸寸断裂。她忍住剧痛,向菖蒲身边爬去,伸出一只手,摸着了菖蒲的脚。菖蒲的鞋飞了出去,两脚冰冷僵硬,她当是菖蒲死了,放声大哭。
哭了一阵,她又蠕动两步,摸着了菖蒲的刀,心一横,想用这口刀自尽,跟菖蒲头并头死在一起。终于,她爬到菖蒲身边,撑起身子,伏在菖蒲身上,想亲一亲心爱的人。忽然,她听到了微弱的怦怦心跳声,破涕为笑,叫道:“菖蒲,你还活着!”眼泪像雨打芭蕉,洒在菖蒲的脸上。
柳黄鹂儿借着朦的月光,向下一望,山涧黑咕隆咚不见底,湍流咆哮,山风呼呼响;抬头一看,万丈峭壁,怪石嶙峋,几株盘曲伸张的老松,倒挂在悬崖上。她想起来,这里必是有名的牛栏山挂松崖。挂松崖是山上山,天外天。晴天,老松挂住大块的白云,站在山下,只见白茫茫一片;用天,雨雾沼沼,更是不露真面目。那么,此地一时还很难被鬼子和伪军发现,正可以暂时隐蔽栖身,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心神一定,便看见了几步之外有一个洞口,洞口像一眼石井。她拼出全身气力,拖着昏迷不醒的菖蒲,一步三寸,三寸一步,爬进了这座不明深浅的洞穴。她的身子像散了架,又疼痛,又疲乏,便紧贴在菖蒲身上,进入黑沉沉的梦境。
早晨,柳黄鹂儿被挂松崖上的鸟叫吵醒了,揉揉眼,满洞金色的阳光,流荡着山花的香气。一道明亮的流泉,挂在生满绿苔的石壁上,叮叮咚咚淌下来。柳黄鹂儿伸过手去,水是那么清凉,掬起一捧送进口,又是那么甘洌她又喝又洗,神清气爽,脸上泛起杏花春雨一般的容光。
青石板上,菖蒲发出低低的呻吟:“……黄鹤儿……你在哪儿?”
“我跟你活在一块儿!”柳黄鹂儿跑过去,抄起菖蒲的上半身,抱在怀里。
菖蒲枕靠着她那温馨的胸脯,脸色惨白,吃力地张开口,问道:“还有谁……冲出重围……上了山?”
“天地间只剩下咱们两个人了。”柳黄鹂儿鼻子一酸,撩起衣襟擦泪。
“去看一看……找一找……”
“我先去给你找点吃的。”
柳黄鹂儿轻轻放下菖蒲,走出洞口。
站在挂松崖,身在云天上,柳黄鹂儿沿着山间小径下行二三里,才从白云缭绕中走出来,脚踏在青翠的山峦上。
已是中秋时节,盘山满山秋色。一片向阳坡上的乱石间,零零落落有几颗皴皮的老虎眼枣树,墨绿的叶子里挂着一串串红艳艳的枣子,远看像一盏盏的小灯笼,摇曳在秋风中。
柳黄鹂儿折了一根长长的柳枝,爬上枣树,棒打红枣,枣下如雨。这时,菖蒲拄着一根枯树权子,一破一拐走来,连忙弯腰拾拣漫洒遍地的枣子,一会儿便聚起一大堆。
他们正想坐下来吃个饱,突然一连几声枪响,栈道上像蠕动着一串甲虫,鬼子和伪军进了山。
柳黄鹂儿急忙脱下身上的蓝花土布衫子,把枣子包裹起来,搀架着菖蒲四挂松崖。
一整天,枪声回荡山谷,惊扰得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