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拉开了门。柳如意显然没想到织锦会开门,她正端了水杯,若有所思地屏声敛息。见织锦出来,她惊了一下,正要尴尬着笑还是不笑呢,就见何春生从织锦身后冒了出来,她的嘴巴一下子就张大了,似乎要“啊”一声,但没“啊”出来,就慌乱地笑着说:“是小何呀。”
织锦说:“我们商量婚事呢。”说完拉着何春生下楼。
柳如意趁机冲何春生做了个鬼脸,就摇头摆尾地回房间去了。
织锦决定嫁给何春生的消息不胫而走,要命的是,很多人竟将这消息当成谣言,好事点儿的,就愤愤地说给织锦听,催着她赶紧辟谣。
织锦就一本正经地看了看人家,淡淡地说:“干吗要辟谣,这是真的啊。”
说者的嘴巴很夸张地张着,半天合不上。再熟络一些的朋友就会说:“织锦,你没发烧吧?”
织锦说:“我干吗要发烧?我没伤风也没得病毒性感冒。”
和他们说这些的时候,织锦目光坚定,语气平和而从容。她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大约就是她与何春生太不相配了吧。一个连大学的门都没进过且毫无前途可言的超市收银组组长,和一个跨国公司的财务总监,更要命的是,处在弱势的是男方。
几千年来,大家都习惯了女人处处扮弱者,尤其是在婚姻里,向来都是强丈夫弱媳妇。
关于为什么决定嫁给何春生,织锦不想解释。如果遇到有人一定要追着问,她会平静地说:“我相信我爸爸的眼光,他看好的人不会错的。”
她想,一解释就破了,何春生就会被看低了。如今她决定嫁给他了,彼此就成了对方人生的一部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她又何尝不是矛盾的?和马小龙分手后,织锦也曾想过,不恋爱不结婚照样是一辈子。可这一个多月来的种种孤单荒凉实在太杀心了。同龄人大多已婚了,没人有闲暇陪她。比她年龄小的,似乎不太愿意和她玩。特别是像她这种大公司管理层的单身女子,总让人有种难以亲近的感觉,好像和别人之间隔着一道透明的墙壁,看似很近,其实永远无法抵达彼端。与不恋家的已婚男人玩,织锦玩不起,他们总是一边绅士地和女人说话,一边琢磨怎样完美地褪下她们的裙子。他们对女人下半身的关注永远胜过对女人上半身的关注。男人眼里的女人,再有能力,再有才情,都是狗屁。在他们看来,你只是个女人而已。
这样明目张胆地伤害自己,织锦做不到。
她想过很多。单身真的像时尚杂志中叫嚣的那么好吗?织锦觉得那是不负责任的胡说八道。岁月对单身女人更加显示了它的狰狞与残酷。老了,身边的男人越来越少了,工作退休了,父母老去了,连孩子都没有。咳,反正所有能让人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的借口都不存在了。你会感觉自己像座孤岛,越来越被热闹的生活孤立出去了。婚姻虽然琐碎庸俗,但它是最有意义、最充实的琐碎和庸俗。至少它能让人喜,让人怒,让人悲……一环又一环地让人按部就班地把人生走完。
织锦不愿做个下班后无所事事,只能在街上溜达的单身女子。女人之所以逛街上瘾,那是因为不能天天逛。但逛街一旦成了生活常态,它不仅乏味还疲惫。咖啡店、酒吧这些地方,一个单身女人能去泡吗?鬼才知道那些候在酒吧里垂涎女色的“狼们”怎样一边鄙薄单身泡吧的女人,一边想入非非呢!至于看碟,如果把看碟当成生活的主要内容,那就太可笑了。她想象自己抱着零食蜷缩在沙发上,为那些虚构的别人的人生而欢喜、悲伤的样子就觉得可笑,幼稚得很。
种种消磨时光的方式都被织锦否定了,既然有这么大把的时光没地方打发,那么找个看得过去的男人结婚吧,生个孩子吧!至少她会忙起来,忙得没时间忧伤,忙得来不及情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