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慢慢地爬了上去……整个过程中,他闭着眼睛,紧紧地闭着眼睛。
柳如意的喘息暖暖地喷到他的脸上时,他哭了。原来,爱也可以这样做,他从不知道做爱可以这样幸福。
事后,他问柳如意跟谁学的。
柳如意红着脸说是师傅教她的。她们师徒两人关系密切,无话不说。前几天,她回公司办点儿事,师傅听说罗锦程瘫痪了,就把她拽到一边,悄悄教了她这法子,并很自得地说,因为善用此法,她男人都五十多岁了还酷爱床笫大事,对外面的女人连想都不想,因为老婆已把他伺候得心满意足了。
罗锦程听了,“哦”了一声,就沉默了。
有一次,柳如意下床去洗了,他看见自己胸前有一汪水。是汗水还是泪水呢?他用食指抹了一点儿,舔了舔,是咸的。汗水和泪水都是咸的,他还是猜不透它究竟是哪个。他怔怔地擎着手指,有点儿内疚,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什么都要依仗她的废物。想到这里,他就恨不能死了算了。
什么审美,什么理想,什么品位,这些他一度崇尚的东西,如今都已变成了折磨他的精神垃圾。一个连做爱都不能采取自主手段的男人,再奢谈这些,会惹人笑的。
也就是做爱,还能在生理上带给他一点儿浩气荡漾的快乐,会在高xdx潮的刹那冲天而起。过了这个瞬间,他就委顿了,像棵被烤蔫的草。
他想过死,不只一次。
有时,他从阳台往下看,楼下是坚硬的地面,只要头朝下地轻轻一跃,他的生命就可以画一个句号了。在厨房,他望着煤气开关想,只要趁妈妈出门,余阿姨去买菜,柳如意不在家时,他拧一下那开关就可以了。甚至他也可以吃药,管它是什么药,把抽屉里所有的药全部吃下去,死也应该问题不大吧?
但是,这些设想都没实施过。他有点儿怕,他不知道是否有天堂,也不知道人是否有来生。当他看着爸爸的照片依然如故地挂在墙上,身体却变成了骨灰,正在某个阴暗潮湿?墓穴中与泥土渐渐融为一体时,他就怕得要命。他不想变成一小堆没思想、没知觉的泥土,被人来人往地踩着碾着,甚至被各色动物、人在其上拉屎撒尿。这些虚妄的幻想让他很崩溃,不仅不再渴望去死,甚至对死亡充满了恐惧。
他也不想下半辈子就关在这二百平方米的房子里,他想要一份多彩的生活。
所以,在一个深夜,他推醒了熟睡的柳如意,“对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柳如意和他并肩躺在床上,说:“不知道呢,你呢?”
“我不能就这么完了。”
柳如意一个骨碌爬起来,趴在他身旁看着他的脸,“把你的打算说给我听听。”她热切地看着罗锦程,两眼灼灼生辉。
罗锦程打算让“迷迭香”西餐厅重新营业,柳如意的热情就一下子跌了下去。一听“迷迭香”三个字,她就有心理障碍,总觉得“迷迭香”是和金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迷迭香”后面的休息间,是罗锦程和金子的温柔乡。
柳如意呆呆地望着黑夜,说:“你可以把公司重新开起来嘛。”
罗锦程摇了摇头,“公司的事,你不懂,看上去简单,其实复杂着呢。还是餐厅好,掌控好情调和客源就成了。”
柳如意小心地说:“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罗锦程在黑暗中说:“不是没办法了,是我不想坐在家里,像会呼吸的僵尸一样打发日子。”
“随你吧。”
这年秋天,“迷迭香”终于重新开业。见罗锦程重新振奋,织锦也替他高兴。她和何春生没事就往“迷迭香”跑,生怕罗锦程忙不过来。事实上根本不需要罗锦程忙碌,他像块陈年老招牌,坐在吧台里望着他的店堂,后厨和店堂都归柳如意指挥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