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个公社再选拔四十个男青年,四十个女青年,四十个老头和四十个老婆到县上来赛。他在会上指出:虽说政治运动不能不搞,但这种搞法太过分了!影响农业学大寨不说,这么多老年人折腾下来,说不定还得抬埋两个人哩!而世宽却反驳他说,这样搞正是为了促进农业学大寨!并且还指责他得了“政治幼稚病”。他当时就笑了。谁得了这种病?是他吗?当然,由于他的反对,是否这样搞,会议最后也没定下来。可会一完,管政工宣传的李登云就完全按冯世宽的意见给各公社布置下去了。他没有办法制止这种荒唐的做法。岂止是这种事哩!目前多少事使他在内心里充满了痛苦!但他是共产党员,而且是一个县的领导人,他也不得不做他反感的许多事!什么叫痛苦啊?这就叫痛苦……“爱云,你尝这个菜怎样?”田福军拿了一双干净筷子,把炒好的一盘肉丝夹了一点,送到他爱人的嘴边。
徐爱云尝了尝菜,笑了,说:“很好,就是没放盐!”“啊?”田福军赶紧自己也尝了一点,便仰起头哈哈大笑了。他把这盘炒好的肉丝又倒进炒瓢里,说:“做成回锅肉了!”
他把重新又放了盐的肉丝倒进盘子后,爱云从他手里夺过炒瓢,说:“干脆让我来炒!你心不在焉,别一会把“驱虫剂”也倒进锅里去!”
福军笑了笑,用毛巾擦擦手,就出了厨房。他想:登云大概快来了吧?
他站在院子里,望见城对面的山湾里,一片桃林已经开得如火如霞了。城市上空,袅袅地飘曳着几缕淡蓝色的炊烟。空气湿润润的,充满了河流和土地解冻后的气息。阳光并不很晃眼,温暖地照耀着依然没有绿色的大地。
田福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解开毛衣的钮扣,就慢慢地踱进了自己的窑洞。
进窑后,他在书架里摸出一本《史记》,从折页的地方打开,但又不想读,背抄着手,踱到墙上的那张大开的世界地图前面。
这家里的陈设是知识分子型的。三个大书架,两个是他的——大部分是历史、政治经济学书籍,也有一些中外文学名著。另一架是爱云的医学书籍。田福军一九四三年十三岁的时候,就上了边区的黄原师范,以后又在黄原高中部毕业,才参加了工作——当时到西北党校秘书科当了秘书。一九五○年转到黄原行署财经委员会当干事,不久又提拔为专署统计科科长。一九五五年进入中国人民大学学农业统计专业。大学学完后,本来当时的中央农业部要他,但他还是要求回到了黄原地区。在地区,他先后任专署办公室主任、地委农工部长、地委秘书长兼农村政策研究室主任等职。从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七○年之间,他基本上是挨批斗,关牛棚。由于他的经历,使他养成了看书和爱思考问题的习惯。就是在下乡的时候,他也要背一挂包书。他常想,读书多,想的事多,苦恼自然也就多。还不如象他岳父一样,不读书,不看报,心里不搁多少事;退休以后,再养一只猫,种几棵庄稼……他忍不住笑了:他真正要是那样,恐怕又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此刻他站在地图前,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几个俄语单词。他在中国人民大学上学时,学过一点俄语,后来再没坚持,也差不多忘光了。但有时在生活中碰上个什么东西,脑子里就不由地冒出了俄语读法——当年念错得太多了。他现在看见世界地图上的中国版图,嘴里竟然完整地嘟囔出他当年记得最熟悉的一句话:
ABCDBEFGDHIDJKLIDJMFINóLBGD,OCDIDPDQMLBGDHJKRBID.(中华人民共和国是我们伟大的祖国)……“哈呀,爱云,你不仅能治病,还有这一手哩!”门外传来李登云的大嗓门。
田福军赶忙把《史记》放在书架上,从门里迎出来了。他看见李登云手里提一大圆盒包装精致的蛋糕,正把头从厨房门里探进去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