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步地朝病院前火见子停车的广场走去。那天在阴沉的天空下,鲜红的小汽车和带着太阳镜的火见子也都褪了色,显得丑陋不堪。鸟快步跑了过去,歪着头气喘喘地解释道。“弄错了,都成笑话了。”
“我想大概不会像你预想的那样吧。”
“为什么?”鸟厉声地问。
“没什么理由,鸟。”火见子怯怯地说。
“我决定把孩子带回来。”
“带到夫人所在的病院去,还是你家?”
鸟突然又陷入了沉重的困惑。鸟发现自己只是在医生们要给婴儿手术,也就是不容分说地让他在后半生承担起头上有个窟窿的婴儿时贸然反抗了一下,那以后的计划连想都没有想。他妻子所在的病院不会再接受这个甩出去的累赘吧。假使鸟在他卧室也继续那直到昨天在医院的特儿室还采用的危险的食疗法,饥饿的双头婴儿的哭叫,一定会引起他所在的街上几百条狗的吠叫。最后婴儿衰弱死去,哪个医生能给写死亡诊断书呢。鸟的脑海里描画出杀死婴儿而被捕的自己和报道那一事件的讨厌的新闻报道。
“是的,我能把婴儿运哪儿去呢。”鸟吐了一口酸气,少气无力地说。
“如果你什么计划也没有的话,鸟。”
“怎么?”
“我想交给我的一个医生的朋友怎么样?鸟,他可以帮助想拒绝婴儿的人,本来,我就是人工流产时认识他的。”鸟又一次品尝到被怪物婴儿击溃的军团里一个弱兵由恐怖而埋头自身防御的感情。鸟脸色苍白,又钻跳过去一个火圈。
“如果那个医生能接受的话,就那么办吧。”
“拜托给他,只有这样才能不弄脏我们的手而杀死婴儿呢,鸟。”火见子用异常缓慢的语调说。
“不是我们的手,而是弄脏我的手。”鸟说。于是,鸟想至少现在我从欺骗之中将自己解放出来了。不过,他却高兴不起来,而只是感到朝忧郁的地上监牢降了一个台阶。
“还是我们的手哇,鸟”火见子说。
“换一下好吗,我来开。”
鸟觉察到火见子说话过于缓慢是由于她太紧张。鸟从车前面绕过去坐到驾驶坐席上。鸟从车内反光镜上看到火见子苍白的脸,嘴唇周围像是喷出白粉似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自己的脸肯定也像她那样寒碜吧。鸟想往车外吐口唾沫,可是口腔里干得只发出干咳声。鸟像火见子一样粗暴地把车开了出去。
“我说的那个医生,鸟,就是你最初上我家的那个晚上,你说有一个鸡蛋脑袋的中年男人喊我,就是那个朋友。鸟,你还记得吗?”
“记得。”鸟边说边想这种类型的人最好一辈子不跟他来往。
“我给他打个电话商量一下,然后准备一下去接婴儿的东西,鸟。”
“小儿科的医生说不要忘了带婴儿穿的衣物。”
“到你家取不就行了吗。放在哪了,你知道吧?鸟。”
“那不太好办。”鸟的眼前又鲜明生动地浮现出了怀孕的妻子每天热心地准备出产用的婴儿物品的情景。他感到婴儿那白色的小床,乳白色的厚光纸地镶着苹果形状的把手的婴儿衣物柜等都在拒绝他。“我无法从那里给孩子选衣物。”
“是啊。如果知道你是怀着这个目的取婴儿服的话,夫人是不会允许的。”
鸟想事情会是那样的。可是,即使不从家里拿那些衣物的话,只要妻子知道了从这个病院把婴儿转到别的病院,因而致死的话,也不会原谅我吧。而且既然事情已发展到这地步,对我来说在暧昧的怀疑之中,把妻子揉成团塞入糊里糊涂之中的结婚生活就该结束了,我忍受这内心欺骗的痛痒,不管怎样恶战苦斗,那已经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鸟还咀嚼着欺骗的糖块下隐藏着的痛苦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