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参与的麻烦事,我是不会回避的,也不会逃跑的。”火见子歇斯底里叫道。
“你还记得今天你开车时不想轧那只死了的麻雀,把车差点掉到坑里去的事吗?那是现在想动手参与杀人的人的态度吗?”
火见子迅速充血肿涨起来的大脸上,充满了愤怒的火花和绝望的预感,她瞪着鸟,想反驳鸟但没有发出声来。
“比起从怪物婴儿那里逃掉,无欺骗地直面的方法,只有两个,或用自己的手亲自杀死,或接受他把他哺养大。开始时我就知道,但却缺少正视它的勇气。”
火见子威吓似地挥着手指,打断了鸟:“鸟,孩子现在已得了肺炎,即使往大学医院送,途中兴许会死在车上,那你就只能被捕了。”
“如果那样的话,那正是我用自己的手直接杀死了婴儿。我应该被逮捕受谴责的,我得承担责任啊。”
鸟冷静地说。他感到自己终于逃脱了自我欺骗的最后一个圈套,恢复了对自身的信赖。火见子眼里饱含着泪水盯着鸟,她在心里琢磨半天,想再寻找一个别的攻击方法,并抓住不放:
“手术即使能救孩子的性命,那又能怎么样?鸟,你不是说过他只能像植物人似的活着吗?你是让自己不幸呢,还是说仅仅让他活着,而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个毫无意义的存在呢。那才是为孩子考虑呢!”
“那是为我自己。我想结束绕圈子的逃跑。”鸟说。
可是火见子却不想进一步理解。她怀疑或者说是挑战似地盯着鸟。忍住满眼夺眶欲出的泪水,努力浮现出微笑,嘲笑地说:“让植物人似的婴儿勉强生存下去,是鸟新获得的人道主义吗?”
“我只是不想做一个兜圈子逃避责任的男人。”鸟不屈服地说。
“那么,我们去非洲旅行的约定怎么办呢?”火见子激烈地抽泣着。
“火见子,太不体面了。快别哭了!鸟只顾自己,别人的哭声是听不见的哟。”菊比古说。
鸟看见菊比古像山羊般湿润的眼睛里闪烁着凶猛的憎恶的光芒。不过菊比古的呼唤,却给了火见子恢复平静的机会。她又恢复了几天前的自己。几天前,鸟提着一瓶威士忌陷入最恶状况下来找她,她迎接了他表现出了无限的宽容、亲切和温和。
“行啊,鸟,没有你,我也要卖了房子和土地去非洲。同伴吗,就和那个偷了我的车轮胎的少年一起去。想一想,我也做了很对不起那孩子的事。”
火见子没有让泪流出来,她已经确实地超越了歇斯底里的危机。
“火见子已经不要紧了。”菊比古催促着鸟。
“谢谢!”鸟对火见子,也对菊比古感情真挚地说。
“鸟,你还得忍耐各种各样的困难啊!”火见子鼓励着鸟说:“再见啦,鸟!”
鸟点了点头,走出酒吧。他坐上出租车,以迅猛的速度在被雨水濡湿的柏油路上疾驰。鸟想,如果在我救出婴儿之前出了交通事故死了的话,我至今为止的二十七年的生活都成了无意义的了。一种未曾体味过的深重的恐怖感把鸟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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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鸟从脑外科主任那儿告辞后回来时,在特儿病室前,围在妻子身边的岳父岳母正微笑等着他,妻子抱着婴儿。
“祝贺你,鸟,真像你啊!”岳父说道。
“是啊。”鸟客气地说。婴儿手术后过了一周,有点人样了,又过了一周,看得出长得像鸟。
“我把头部透视的照片借来了,回去之后再给您看。头盖骨的欠损直径只有几厘米长,现在据说正在愈合。脑里的东西并没有出来,并且也不是脑疝,仅仅是个肉瘤,据说切下来的肉瘤里有两个像乒乓球那么大的又白又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