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个正统的人
血病纳入原子病的范畴。但是就是这位博士也未能从试验性错误中摆脱出来。如上所述,当通过统计,将原子弹同原子弹受害者所患的白血病确实联系起来的时候,医务界的权威人士对此轻易不肯接受。但事隔不久,重藤博士却根据同一份统计数字,满怀喜悦地公布说,白血病正在减少。但他却不能不立即发现统计表上的曲线在重新上升。我不禁为这一试行错误所震撼。
医生们在接触现实的原子弹受害者过程中,通过摸索一一证实,从而揭示怪物的真相。然而另一方面,这一尝试也并非同自由的想象力毫无关联。勿宁说,他们只有在这一想象力的支撑下,才得以在具体的患者病痛后面,看清那巨大怪物的可憎魔影。
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想象力?他们在思索着,如果没有原子弹的影响,这位病人将是健康的。因此,这位受到原子弹灾害的病人目前的疾病,显然是由原子弹爆炸引起的。他们还认为,在那场非同凡响的大爆炸之后,受到辐射的人体很难说不出现任何问题,一切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这是一种不为固定观念束缚的自由奔放的想象力。
我们可以设想原子弹受害者出现某种症状,东京的医务工作者们或许会反问,这一症状从病理学角度而言为什么同原子弹有关?实际上,广岛的医生们往往无言以对。而且,也可能医学史会很快证明其中的若干病例确实同原子弹无关。然而,真正为广岛原子弹提供救助的只有那些默默无闻、脚踏实地工作着的医生们。因为他们拥有自由的想象力,认为原子弹可能引起任何症状。
这种不受任何束缚的想象力和具体的积极治疗成果的积累,使单纯的对脱发者的统计,发展到将原子弹同白血病联系起来,并引导眼科医生对原子弹白内障的探索。那么,未来的广岛医生们将会步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那就是通过因癌症而死亡者的统计,将癌症同原子弹联系起来进行研究。同时,作为未来的问题,还将以不屈不挠的努力,去探索有关下一代的原子病问题。
然而,原子弹为人类所带来的影响,直至20年后的今天,仍有某些问题尚处于无法解释的怪异状态,只能说是原因不明。正因为如此,就更加永远需要拥有不僵化的自由奔放的想象力的医生们。
例如,我曾听到过有关一位妇女的传闻。她在距爆炸中心八百米处被炸,并获救。以后生下两个健康的孩子,平安度日。在那一个可怕的早晨,她正在女子中学的操场上和同学们一同玩耍。对照广岛市原子弹受灾地图,那里可能是广岛县立高等女学校。同学们全部死去,幸存者只有她一人。这究竟是什么原因,谁也无法说清。听过这件奇闻之后,重藤博士只是说,我很高兴。这句话,至今仍使我在内心深处保存着一种足以燃起熊熊之火的热源。但是,这位当年幸运的女中学生、今天的母亲却出现在重藤博士面前了。那是因为在原子弹爆炸近20年之后,在她那无比的幸运之上投下了最初的阴影。重藤博士的话是语重心长的。尽管他知道这位妇女目前的稳定状态已经遇到威胁,也只能以极为苦涩的心情为她那转瞬即逝的稳定而高兴。这种现象在广岛也是存在的。
谈到苦涩的心态,应该说广岛医生们的自由的想象力本身,就是一种令人生畏的想象力。将白血病同原子弹爆炸联系起来的想象力,迫使人们不得不面对一个巨大的恐怖。而且,我们尤其不能忘却的是这些医生们本身就是原子弹受害者。广岛的医生们根据其想象力坚持探索原子弹造成的灾害,其实他们自身也是身陷地狱深渊的人,但却仍然力图对这一深渊的真相进行更为深入和透彻的探测。这一悲壮的双重性,使人们从广岛医生们的想象力和他们所取得的具体而扎实的成果中,获得了名副其实的诚实而威严的印象。
重藤博士设想以广岛市内的高中学生为对象,对下一代的原子病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