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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舞场上的“羊”


    冯家昌说:“不是瞒你。老哥,我敢瞒你么?‘表’是给我了,说是要往上报,还不知上头批不批哪……”

    “小佛脸儿”说:“批是肯定会批的。你知道那女的是谁么?”

    冯家昌脑海里一片混乱,就说:“女,女的?”

    “小佛脸儿”说:“你也不用瞒了。我告诉你,在联欢会上,请你跳舞的那个姑娘,你猜猜她是谁?”

    冯家昌有些紧张地问:“谁?”

    “小佛脸儿”说:“她叫李冬冬,是周主任老婆的亲侄女……”接着,“小佛脸儿”又说,“你别看周主任那么严肃,在家怕老婆是有名的。老弟呀,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娶了她,你就是城里人了!”

    这时,冯家昌沉默了片刻,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在军衣兜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烟来,那是首长的烟(烟是备用的。当首长兜里没烟时,他才会掏出来)。他这是凭生第一次吸首长的烟。他把烟叼在嘴上,又给“小佛脸儿”递了一支,他知道“小佛脸儿”从不吸烟,就说:“吸一支,你一定要吸一支。”

    “小佛脸儿”接过烟,闻了闻说:“好,要是喜烟,我就吸。”

    冯家昌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把烟点上,默默地吸着……就在这时,他看见“小佛脸儿”的眼珠扑棱了一下,那眼风似乎瞟到了床铺上。也就是那么一膘,让他扫到了。“小佛脸儿”自然明白,他说:“一双鞋,邮局寄来的。”

    冯家昌说:“鞋?”

    “鞋,你的。”“小佛脸儿”说:“我去邮局,顺便就给你捎回来了。”

    冯家昌只是“哦”了一声,那“哦”是勉强做出来的平声……

    “还有一双鞋垫。”“小佛脸儿”补充道,“花鞋垫。”

    冯家昌没有再去看那鞋,也没有看那鞋垫,他又“哦”了一声,那一声很淡,很无所谓。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他的心硬了,他的心硬得钢钢响……可以说,几个月来,他一直在向“小佛脸儿”学习,学习“微笑”,学习“柔软”,学习机关里的“文明”。可是,学着学着,他的心却硬了。

    很突兀的,“小佛脸儿”说:“家里还有一个?”

    冯家昌紧吸了一口烟,呛了,他咳嗽了两声,说:“啥?”

    “小佛脸儿”说:“你常说的,‘箩’。”

    冯家昌心里顿了一下,说:“没有。”

    “小佛脸儿”说:“应该没有吧?”

    冯家昌说:“真没有。那鞋……是一个亲戚,亲戚做的。”

    “小佛脸儿”拍拍他,一字一顿地说:“没有就好。老弟,没有就好。”

    夜里,躺在床上,冯家昌哭了,是他的心哭了。泪水在心上泡着,泡出了一股一股的牛屎饼花的味道。还有月光,带干草味的月光。但,那就是泪么?那不过是一泡亏了心的热尿!当着周主任,他说出的那两个字,就像是铅化了的秤砣,一下子压在了他的心上。他觉得他是把自己卖了,那么快就把自己卖了。就像是一只赶到“集市”上的羊,人家摸了摸,问卖不卖?他说卖、卖。他也可以不卖的,是不是呢?可既然牵出来了,为什么不卖?卖不过是一种获取的方式。其实,卖什么了?你什么也没有卖。你“订”了么?没有“订”,真的没有“订”。要是大器些,那也不算是“订”。你恨那个国豆,狗日的国豆,你恨他!他给了你多少屈辱?!而她,对你好你是知道的。你也知道她对你好……但是,你下边还有四个“蛋儿”,只有你“日弄”了,他们才能一个一个的“日弄”。你要是不硬下心来,冯家有出头之日么?!

    然而,一个纤纤的人影却总在眼前晃。那是一种气味么?每当脑海里出现刘汉香这三个字的时候,总有一种淡淡的香味笼罩着他。是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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