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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在世界上不仅要活得幸福,他不单要做一个诚实的人,更要为人类作出伟大的事情,要到达崇高的境界,超越几乎人人都被羁縻的庸俗生活。”
圣诞节前一星期左右,洛耶家在她们的前窗旁安放了一棵美丽的圣诞树。两天后的晚上,他走过那里,看到屋里灯火通明,邻居们纷纷从前门走进去。他听到里面的欢笑声。洛耶家正在举行圣诞聚会。文森特奔回家去,赶紧刮了脸,换上干净衬衫,戴上领结,尽快走回到克拉彭。他不得不在台阶下站立几分钟,以便透一口气。
这是圣诞节,空气中弥漫着仁慈和宽恕的精神。他踏上台阶,慌乱地拉动门铃。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穿过门厅,熟悉的声音对背后会客室中的人们喊着。灯光落到他的脸上。他望着厄休拉。她身穿一件无袖、饰有蝴蝶花结和波浪形花边的翠色波兰式衣服。他从未见过她这般美丽。
“厄休拉,”他说。
她脸上掠过的表情,清楚地重复了她曾在花园中对他讲过的话。他看着她,想起了那些话。
“走开,”她说。
她对他劈脸把门砰地关上。
第二天早晨,他乘船去荷兰。
圣诞节是古皮尔公司最忙的时刻。奥巴赫先生写信给文森特叔叔,申述他的侄子擅自离职休假。文森特叔叔决定将他的侄子安置在巴黎夏普增尔路的大列列馆内。
文森特心平气和地声称,他不再干美术生意了。文森特叔叔吃了一惊,深为不满。他申明将与文森特断绝关系。假日后,他又为侄儿在多德雷赫特的布吕塞——布拉姆书店内弄到一个职员的位置。这就是两个文森特•凡•高相互间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在多德雷赫特耽了将近四个月。既不感到幸福,也不感到不幸;既无成绩,也未失职。他简直心不在焉。一个周未的晚上,他搭乘从多德雷赫特到奥登博斯的最后一班火车,走回曾德特的家去。充满着夜晚的清凉、刺激气息的荒原,十分美丽。虽然夜色昏暗,他仍能辨清延伸无垠的松林和泽地。
这使他想起了挂在父亲书房里的博德默作品的复制品。天空中絮云密布,但星星在云隙中闪烁。他到达曾德特教堂公墓的时候,天色尚早;云雀在远处未熟的黑色麦地里欢唱。
他的双亲明白,他正经历着一段困难的时期。夏天过后,全家迁往埃顿——几公里以外的一个小市镇,泰奥多勒斯被委任该地的牧师。埃顿有一个宽大的榆树成行的公共广场,蒸汽火车把它和重要城市布雷达连结在一起。
对泰奥多功斯来说,这是稍为高升了一步。
秋天到了,必须再一次作出决定。厄休拉还没有成婚。
“你不适宜在那些店里做事,文森特,”他父亲说。“你的心已经把你一直领向圣职了。”
“我知道,爸爸。”
“那末,为什么不去阿姆斯特丹学习呢?”
“我要去的,不过……”
“难道你心里还迟疑不决吗?”
“是的。我现在讲不清楚。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扬叔叔路过埃顿。“在我的阿姆斯特丹的房子里有一间空房等着你,文森特,”他说。
“斯特里克牧师写信来说,他能为你介绍一些好老螬师。”他的母亲接着说。
当他从厄休拉那儿收到那份痛苦的礼物起,他已经接受了…尘世对他的摒弃。他知道他能得到的最好教育,是阿姆斯特丹大学。那儿的凡•高家和斯特里克家会以金钱、书籍和同情来接待他,鼓励他,帮助他。但他无法作出断然的决裂。厄休拉还在英国,尚未婚嫁。在荷兰,他失去了与她的联系。
他写信给几家英国报纸,应答了一些招聘,最后得到了一个在拉姆